待太醫看過,李洵又服了藥,也是累極了,剛躺下不多久便沉沉地睡過去,再醒來時卻發現天已經暗下來,她覺得口幹舌燥,於是輕聲說道:“朕要喝水。”
一個人立馬將水杯子端到了李洵跟前,李洵一看,竟是梁太後,忙叫了聲“母後。”就欲下床請安,梁太後一把將她按住,又把水遞給她,看著她喝了,才問:“還要不要?”
李洵搖搖頭,說:“兒臣怎敢勞煩母後親自照料。”
“胡說。”梁太後語氣不佳地說:“你是我生下來的,你有事可以不跟娘說,我這個當娘的卻不能不管你。”
李洵見梁太後生氣,有些不安,隻得說:“兒臣並非有意讓母後擔心,不過是小病而已,睡一覺就好了。”
“小病?”梁太後生氣地說道:“那冰帕子擱你頭上一會兒就熱透了,睡了一下午滿嘴胡話地說,叫都叫不醒,你知不知道你把母後嚇壞了。”
“兒臣隻是著了風寒,倒讓母後擔心,實在不孝極了。”李洵抱歉地說道。
“感染風寒。”梁太後又說:“我聽說你今天下午動了大怒,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李洵一聽梁太後也知道了這事,想必是自己身邊的人多嘴,於是叫道:“采新?”
梁太後接過話茬:“別找采新的麻煩。你自己的身體你不珍惜著,還不讓下人看著嗎?”梁太後說著,聲音又嚴厲起來:“你就折騰,非要把自己的舊病給折騰出來了才甘心,才要跟我說嗎?”
李洵一看梁太後動了真氣,也不敢回嘴了,隻好乖乖地回道:“母後教訓的是,兒臣知錯了,以後絕不敢了。”
梁太後這才放過李洵,卻又吩咐身邊人說:“傳哀家懿旨,陛下這些時日身體不適,暫罷早朝,另外所有人等一律不得打擾陛下休息,一應事務等到陛下病愈後再說。”
李洵大驚,忙說:“那怎麼行?國事一日不可荒廢。”
“不準。”梁太後板起臉說:“你要我下旨將你遷回坤華宮方才聽話嗎?”
“兒臣不敢。”李洵無奈地回道。
待到梁太後回了宮,李洵趕忙從床上爬了起來,采新急了,趕忙上前攔住,李洵怒道:“你還要我跟你算算你將我病情私報太後的事情嗎?”
采新這才不敢再攔,乖乖地幫李洵穿好衣服,又說:“萬公公下午帶了一個人來說是陛下要見的,在偏殿侯了一下午了。”
李洵立刻轉怒為喜,忙說:“這等要緊事你們還要攔著我,快傳。”
梁太後離開了尚陽宮,她也是因為擔心所以才生氣,而她更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是個責任心太重的人,所以她也隻能嘴巴上說說,根本不指望李洵能將她的話聽進去。她隻能對流芳說:“你叫人讓太醫院盯緊一些,皇帝這個拗脾氣,斷然是一絲都不肯放鬆的,可她這個身體我實在是擔心,你讓太醫院隔幾天就去請次平安脈,然後過來回我一聲。”
“娘娘也不用太緊張,畢竟陛下的病幾年都沒有犯過,而且太醫也說過陛下的身體目前無礙……”
“糊塗。”梁太後怪道:“她那是心上的毛病,不發病倒好,可一旦發病那是要命的啊,你不讓人多看緊點,日後有個好歹,那可如何是好。這丫頭心氣高,不到萬不得已又死活不願意讓太醫瞧,當然她怕我擔心也是有的,可她不上心,我這個做娘的就夜夜連覺都睡不安穩。”
“娘娘愛女之心,陛下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怕您擔心呢,您也不能怪她瞞著您。”流芳寬慰道:“我這就著人到太醫院傳旨。”說完看看天色,又說:“如今天色尚不晚,娘娘是回宮就寢呢還是再在園子裏轉轉?”
梁太後想了想,說:“去洛兒那吧。”
梁太後一行人走到玖安宮,看到宮內燈火還亮著,於是示意手下不要通報,自己悄悄地走到了殿內,卻看到李洛正捧著一本書,聚精會神地看著,表情寫滿了疑惑,梁太後欣慰地笑笑,走到她身邊,從她手中將書取開,洛兒一驚,抬頭看到是梁太後,忙高興起來,喊了一聲“母後”,就撲倒梁太後的懷裏。
梁太後摟了女兒,說:“這麼晚了還這麼用功,真正是長大了。”又看看手上的書本,問:“在看什麼書?”
“母後,今天師傅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我想不明白。”
“哦?是什麼?給母後說說。”
“師傅說,晉朝有個太子叫申生,被他的繼母誣陷,於是他父皇就要殺他,可他也不辯解,也不逃跑,最後還自殺了。”李洛揚起臉疑惑地看著梁太後,說:“世人都說他忠孝,師傅也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可我還是想不通。”
梁太後說:“你有什麼想不通的呢?所謂忠孝,當以臣以子之心事君事父,凡事以順為先,方不枉忠臣孝子之名。”
“我還是覺得不對。”李洛辯解道:“母後,忠臣事主,不能以順為先,而是能讓君主博得明君之名才是,可那申生,明知道皇上做錯了,仍不加以勸諫,讓他的君主蒙上昏庸的罵名,這怎麼能叫忠呢?而且他在自殺前還跟重耳和他的師父狐突解釋了他自殺的理由,讓他自己的賢名得以遍傳天下,更是陷他的君主於不明不智的地步。而孝子侍父,應當是承歡膝下,博得父親歡心,若父親一生氣他就跑去自殺,那他也盡不到為人子要為父養老送終,讓父親得享天倫之樂的義務。更何況,他說怕父親知道實情傷心,那如果他已經死了,而他父親再知道實情不是更傷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