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三月,天氣越發暖和起來,李洵終於安全過了懷孕的頭三個月,身體的不適也慢慢減弱了,前段時日吃什麼吐什麼,導致她身體急劇消瘦,麵色也甚是難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胃口,好好將養了幾日,雖仍是瘦弱,可臉色卻是大好了,梁太後因此也安了心,不再過分盯著她了。
西邊的戰事已經開始了,柔蘭人的凶殘是骨子裏帶來的,而大顯朝已經數十年沒有過戰事了,這仗有多難打,李洵自然清楚,除了擔心戰事,李洵最牽掛的,當然還是周曦,周曦隨軍報送回了兩封家信,寥寥數筆都是在報平安,看著熟悉的字跡,李洵才能稍懷安慰,因為她知道,到目前為止,她的夫君還平安著。
尚陽宮東暖閣北麵的牆前,立著一幅大顯全圖,李洵站在圖前,目光久久地凝視著最西邊,突然想起她和周曦幼時所說的話,周曦說他要替她馳騁疆場,讓她高枕無憂,他做到了他所說的前半句,可他卻不明白,那後半句是要她做到的,可是她做不到。
思緒就這樣飄了很遠,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被身後傳來的動靜給打斷了。“什麼事?”李洵頭也不回地問道。
“回陛下,昭榮公主到了。”傳來的是萬福的聲音。
李洵這才轉過身,點了點頭,在窗前的榻上坐了下來。看見李槿進來,未等到她行禮,李洵攔道:“姑姑不必多禮了,坐吧。”
李槿斜著身子在另一邊坐了,什麼都沒說,先歎了口氣。
“晏弟走了?”
李槿點點頭。
李洵見狀,也有些愧疚,便開口安慰道:“我知道讓晏弟離京,是朕食言了,姑姑還請不要生氣,隻是考生中關於升晏流言頗多,朕也隻有讓他離京才能平息這些流言。”
李槿苦笑一聲:“流言是他自己放出去的。”
李洵心裏一驚:“姑姑……”
李槿卻擺擺手:“臣不怪皇上,終究是那個不孝子不願留下吧,他就是有這些小聰明,卻不願用到正道上,淨糊弄我了。”
“姑姑。”李洵有些訕訕的,說道:“晏弟,到了地方說不定更能鍛煉他。”
“我也不知做了些什麼,招的那孩子這樣恨我。”李槿拔高了聲音,憤憤道:“升旻升杲我一樣地帶大,卻是比他乖巧孝順地多。他終究是像了他那個不務正業的爹。”
李洵不願接這個話茬,心裏卻有些不認同,人子之於父母,總是偏向一邊的,何升晏在何府長大,親近父親更同情父親,又如何不怨母親?至於另外的兩個兒子,常年跟在昭榮公主身邊,本就與父親接觸甚少,又每日聽母親數落父親的不是,在他們心中,父親就是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公子哥,哪有母親這般天潢貴胄又大權在握來得風光?
李槿見李洵不說話,以為是惱她了,便趕緊又轉了話鋒,說:“若是到了地方上,他真能得到曆練,我也是稍懷安慰了,他總不如兩個小的讓我省心,昨兒升旻還同我說,想到西邊的戰場上去為皇帝姐姐效力呢。”
李洵這才一笑,順著李槿的話,說道:“他還小呢,總有讓他建功立業的時候。”
“說起來也不小了,今年就十五了。”
“怎麼?”李洵見李槿話裏有話,便問:“姑姑想讓升旻這麼早就領了差事嗎?”
李槿搖搖頭:“他的年齡,正是學本事的時候,若過早地有了差事,怕反而耽誤了。”
“那姑姑的意思……”李槿打趣道:“總不會想給升旻討媳婦吧?”
李槿聽了這話也是一笑,說:“升晏還沒著落呢,哪就輪到他了?”說罷又解釋道:“我隻是感歎時間過得太快,想起了你們小的時候,感覺一眨眼的功夫,你這都要當母親了,我們還能不老嗎?”
李洵麵上應著,可是心裏也是納悶,她自幼與李槿親近,也深知李槿的性子,算得上是心直口快的一個人,可今日彎彎繞繞地感慨了一大堆不相幹的,似乎無意,可分明又是話裏有話,到底想說什麼呢?
李槿卻又開了口:“周曦可有家書回來?”
李洵點點頭:“捎回來兩封,報個平安而已。”
“若憑著私心,你實在不應該讓周曦去戰場,說到底你也是個女兒家,縱然掌管著整個帝國,可身邊總是需要有個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