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芮國公府,街麵上已經一片暗淡,整個京城也退去喧鬧,歸於寧靜。遠遠的,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更鼓一長兩端,三更天了。
一陣冷風襲來,呼呼地直往人身體裏麵鑽,采新裹了裹身上的鬥篷,看向李洵,隻見她也緊緊地縮在大氅裏,臉上看不出表情,卻唯有兩隻眼珠子黑曜曜地閃著光。采新心中不禁有些氣餒,本是出來尋高興的,不成想是白忙活一場。她又有些心疼李洵,以前的她是尋著空子開心,如今的她即便尋著空子了,也很難真的開心起來。想到這,她走到李洵麵前,給她又裹了裹大氅,問道:“這陣子了,還回宮嗎?”
李洵沉吟了一二,道:“好不容易出來了,去趟姑姑那兒吧。”
李沄瞪大了眼睛,問道:“這麼晚了,大長公主已經就寢了吧?”
李洵笑笑,打趣道:“怎麼?還怕她不待客嗎?”
李洵說著,就先登上了馬車,眾人便驅車一路到了昭榮大長公主的府邸。昭榮大長公主作為恩宗唯一在世的女兒,李洵的親姑姑,府邸的規格自然是皇親貴戚中最高的,五進五出的大院子占著整整一條街,高大的雕花門樓氣派非凡,府門五間,正門上紅匾金字刻著“昭榮大長公主府”,簷下墜著的幾盞大紅燈籠透著昏暗的光,印得門口的兩尊石獅猙獰可怖。
待采新上前叫開了門,就聽得府內一片慌亂,正中的大門被緩緩打開,兩邊抖抖索索地跪著幾個太監和仆人,就有一個衣著富貴的人小跑到李洵身邊,跪下道:“奴才恭迎陛下。”
“大長公主可睡了嗎?”
“回陛下的話,奴才已經差人去喚公主了,還請陛下先進府飲茶。”
李洵點點頭,帶著眾人進到府內正殿,茶剛剛上來,李槿便到了,見到李洵,她趕緊跪了請罪道:“不知陛下駕到,臣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
“姑姑快起。”李洵忙道:“朕這麼晚過來,實在是打擾了姑姑才是。”
“不會不會。”李槿笑著讓了李洵坐下,又看了看李沄和梁驍,方道:“看這樣子,陛下是去了燈會?”
李洵點點頭:“宮中實在是有些悶,出來散散心。燈會倒是很熱鬧,姑姑沒去湊湊熱鬧嗎?”
李槿忙擺擺手:“我這個年紀,可湊不了那份熱鬧了。”
“升旻和升杲呢?”李洵四下張望著,又道:“他們兩個也不去玩嗎?”
“升旻素來喜靜,至於升杲,他近日在課業上有些倦怠,我禁了他的足。”
李洵聽了便笑起來:“姑姑當真是位嚴母。”
李槿無奈地搖搖頭:“就剩這兩個兒子了,總要成才不是?”
李洵心裏一虛,放輕了聲音,問道:“晏弟,沒給您來信嗎?”
“這都大半年了,就剛到任時給我來封信說一切安好,便再無消息,這大過年的,連封請安的家書都沒有,我也隻當沒有這個兒子罷了。”李槿說著說著,深深地歎口氣,又道:“不說那個不孝子了,陛下這會兒過來,想必也餓了,我叫廚房給您做些吃的,這天也晚了,您回宮也不方便,晚上就宿在我這裏吧,我差人去回太後,叫她老人家不要擔心。”
“姑姑不忙。”李洵忙推辭道:“我大晚上過來,實在是有些事想跟姑姑說。”
李槿眉頭一蹙,趕緊問:“怎麼了?”
“肅王。”李洵掩飾不住滿臉的嫌惡:“朕小覷了他。”
“肅王?”李槿一臉的不解,望向李沄,李沄便將肅王府追債的事情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李槿聽罷後,冷笑道::“肅王一向在京城中呼風喚雨,無人敢說他個不字。”
“不光是他,他身後跟著一串人,多是貴族,專愛跟朕對著幹,偏偏他們勢力龐大,朕動不得他們。”
“陛下還需忍耐。”
“朕一直在忍。”李洵口氣中透出了不耐煩:“可忍到今天,朕已經忍無可忍可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舊貴族勢力龐大,在朝中的關係盤根錯節,新人想上上不來,即便得著空子上來了,也被鉗製地死死的,朕有心革弊,可是幾次動作都碰了釘子,若無解決的辦法,難不成就這樣耗下去?”
“陛下不過是在等一個契機,去年科舉剛過,人才都是皇上親自選的,隻是他們還太嫩,拿不出手,皇上要培養他們,自然要有耐心等待。至於如今在朝上跟皇上一心,又有些勢力的,您隻管大力扶植他們就是,總有一日是用得上的。而肅王之流,您既然心裏有數,又何懼隻有,一網打不盡,您就多打幾網,慢慢的,不動聲色地收拾,先從小角色收拾起,等他們的羽翼被剪除得差不多了,再尋個契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