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四歲的男孩,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直撲到柳鸞煙腿上,童稚的問道:“姑母,又做噩夢了嗎?”
柳鸞煙緩和了臉色,先是對美少婦一笑,又將小男孩抱在懷裏,摸了摸他的頭,才笑著道:“振文乖,姑母沒有。”
那美少婦有些不放心地探了探她的額頭,一摸之下冰涼,並沒發熱,才放心地道:“還好,不是生病就好,這大冷天兒的要是病下,多受罪呢。”
“嫂子,瞧你把我說的,都快成紙糊的了,我沒那麼嬌氣,這不是還好好的嘛。再說了,幹爹是大夫,我怕什麼。”柳鸞煙輕笑一下,放下小振文。
“爺爺是大夫!爺爺是大夫!”小振文高興地在地上又蹦又叫,提起爺爺就很自豪。
美少婦一把將兒子拉進懷裏,邊愛憐地輕拍著他,邊嗔怪地道:“都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說話還這麼不著邊際的,爹是大夫沒錯,可他老人家又不是神仙,生了病不是一樣要受罪嗎?今兒瞧你這臉色可真不好,是不是剛到鹿陽有點水土不服?瞧瞧,還穿這麼少在地上晃,快把襖子穿上。”
“不是,大概是昨兒一路奔波有點累了。”柳鸞煙又是輕輕一笑,回身加穿了件衣服,美少婦就馬上把她的月白色細紋布小襖子遞了過來,並道:“我也是換了新居睡不踏實,今兒天剛亮我就醒了,反正閑來沒事兒做,就貼了一鍋餅子,這會兒正在鍋裏悶著呢,你快洗漱洗漱,我去看看爹起了沒。”
美少婦說完便要走,柳鸞煙趕忙係好最後一顆扣子,出聲叫住她:“嫂子,振文要是不餓的話就再等等吧,趕了月餘的路,幹爹也夠辛苦的,要是他還沒起,就讓他再多躺會兒,反正醫館明兒才開業呢。”
小振文聽到提起自己,一下從美少婦的懷裏跳出來,使勁搖著腦袋道:“振文不餓,讓爺爺再睡會兒吧,爺爺累。”
美少婦欣慰地看了一眼自己懂事的兒子,平整了一下衣襟,就道:“也好,我先去爹那看看,你呆會兒別忘了把炭火盆熄滅了。”
美少婦一走,小振文就走過來抱著柳鸞煙的腿,仰起一張小臉道:“姑母,你今日還沒考振文呢。”
柳鸞煙莞爾一笑,抱起小振文坐回茶桌邊,蘸了茶杯裏的水,在桌上寫了“婉蓉”兩個字,小振文馬上拍手笑道:“婉蓉!是娘的名字!溫婉的婉,芙蓉的蓉!姑母再來!”
柳鸞煙用袖子擦幹桌上的水跡,又蘸了些茶水,在桌上寫了“柳達通”三個字,小振文又叫了出來:“柳達通,是爺爺的名字!姑母,你還沒教過振文爹的名字呢。”
柳鸞煙一愣,沉思了一下,才蘸了茶水寫了“柳讚”二字。小振文愣愣的看了一會兒,指著下麵那個字問道:“這就是爹的名字嗎?跟供桌上那個牌位上的字一樣。可是,下麵這個字念什麼?”
“讚,是人人稱讚的讚。”柳鸞煙輕輕地說。
“娘說,爹爹去了很遠的地方,要過很久才回來,他都不想念振文嗎?”小振文失落地垂下頭,手指扭絞在一起,輕摳著小指甲。
“當然想啊,”柳鸞煙握住他稚嫩的小手,那小手有些涼,使她心裏緊了下,又道:“可是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振文要聽娘的話,好好讀書,不讓爹擔心,知道嗎?”
“可是我隻想知道爹長的什麼樣子……”小振文的頭垂得更低,小手捏成了拳頭。
鐺!
聶婉蓉站在門外,一臉悲痛,手中的銅盆掉在地上,熱水灑了一地,在寒冷的空氣中起了一層霧般的熱氣,婀娜而上。她慢慢地挪動腳步走過來,蹲下身子,輕輕地拉過小振文,疼惜地擁在懷裏,低泣道:“振文……”
“娘不哭,振文會聽娘的話。”小振文從聶婉蓉的懷裏抬起頭,懂事地道:“娘是不是也想念爹爹了?不要急,爹做完了重要的事,就會回來找我們的!”
麵對小振文的懂事,聶婉蓉更是泣不成聲。柳鸞煙心裏一陣翻攪,傳來一種陌生的疼痛,便走上前來,輕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嫂子,哥哥在那邊也一定不希望你這樣過度傷心的,他都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了,你應該試著從悲傷中走出來,這樣哥哥在那邊才不會擔心啊。”
聶婉蓉聞言止住了眼淚,站起來用袖口擦了擦臉,強顏歡笑道:“嗯,我知道,我隻是心疼振文,小小年紀就……”說到這裏她沒有再往下說,怕自己的眼淚再次決堤。
看了眼門外的旭日,柳鸞煙不願她再想起什麼傷心事,便扯開話題:“爹這會也該起了吧?咱快去前麵擺飯吧,振文也一定餓了,是吧振文?”說著還衝振文眨了眨眼。而小振文也很聰明,會過意來就使勁兒地點頭,姑侄倆這一搭一唱的舉動,倒也把聶婉蓉給逗樂了。
“娘的心肝寶貝,走,咱叫上爺爺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