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第一場瑞雪落了下來,紅梅被白雪簇擁著,別有一番傲骨嬌媚,天地都變得靜悄悄的。
天終於微微發亮,突然一聲聲高昂的雞鳴聲劃破清晨的寂靜,天際熹微的晨光射到府院中,將錯落有致的宅院自靜謐的沉寂中喚醒。
這個府裏非常大,假山,樓台,魚池應有盡有,梅花的香氣繞鼻不絕,池中水都上了凍,漂亮的錦鯉在冰下自由自在的遊著。
家丁丫鬟也紛紛起床,忙裏忙外拾掇起來,廚房炊煙嫋嫋升騰,泛著飯菜香甜的氣息。
李府的一天就在這忙碌中慢慢拉開。
李沐樺自睡夢中醒來,瘦小胳膊微微伸展,揉了揉酸澀的雙眼,穿上洗得發白的衣服,使勁扯了扯上邊的皺皺紋。抱起床邊的灰罐子,輕輕搖搖聽到裏麵發出清脆的銅錢聲,臉上露出憨憨笑容。
屋外她挑完水準備熬藥,火剛點著。
“咳……咳……”
一陣劇咳的聲音傳來,沐樺匆忙放下手中的破蒲扇,推開屋門,隻見床榻上坐臥著的瘦削婦人,麵容蒼白瘦弱,由麵貌看去,應是也就三十出頭的女子。雖是病魔纏身,她細眉若柳,還能看出昔日姣好的容貌。
沐樺趕忙扶陳氏坐起來“娘親來喝藥。”李沐樺是庶出,這個地位是打她穿越來第一天就知道了。
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是在寒冬臘月被人反鎖在柴房裏凍餓而死,當沐樺醒來時,自己已經快要被埋入土,渾身就凍得就像個烏雞,渾身紫烏紫烏的,隻有個破草席子蓋著,旁邊是哭暈了過去的陳氏。
一晃五年過去了,但那種渾身被凍的僵硬的感覺,沐樺怎麼也忘不了。她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把一個當初隻有八歲的小女孩折磨成如此。
看陳氏喝完藥,沐樺從懷裏掏出一個包的嚴實的紙包,拆開了裏麵露出一塊綠豆糕。
看著沐樺保護的嚴嚴實實的綠豆糕,陳氏隻覺得眼中有淚要流出來,止不住的心疼,要不是自己的病拖累,女兒怎麼能苦到這般田地。
沐樺看到陳氏流淚一下子慌了,伸出小手趕忙去擦淚“娘你怎麼哭了,您放心樺兒吃過了,很甜。”拈起一塊喂到母親嘴裏,圓溜溜的黑眼眸珍珠一般晶亮,一臉期待的道:“娘吃。”
陳氏強壓下心中哽咽道“娘親沒哭呢,剛剛風迷了眼。”言罷咬一口糕點道“很甜。”
陳夫人把沐樺摟在懷裏,沐樺並沒有反抗,她有些貪戀陳氏的懷抱。
上輩子沐樺雙親在一場車禍中過世,她便早早過上一個人的生活,沒想到卻在另一個時空有一份失而複得的母愛,讓沐樺倍覺溫馨,幸福自心底漾開,一絲甜笑自嘴角綻開,露出兩個白白的小虎牙,甚是可愛。
看著陳氏吃下飯,沐樺才從屋中走出來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搓搓手,從懷裏掏出一個凍得硬邦邦,是一個小饅頭,上麵沾了一些黑乎乎的炭灰,她看也沒看就往嘴裏送,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被凍得幹硬,她咬的太用力,一口雪白的小牙頓時沁出血來,一嘴的血腥味。
沐樺歎了口氣隻能含在嘴裏當冰棍吃吧,心中卻想到《倩女幽魂》中寧采臣用饅頭砸開石頭的場景,現在隻覺的自己幸運太多了。
“四小姐,你睜大眼睛仔細瞅瞅,你這洗出來的衣服怎麼給各屋的夫人們穿,到時夫人小姐們計較,自不會罰四小姐,你這不成心要害老奴嗎?”槳洗的吳大娘提著她耳朵罵了很久,說她洗得衣服不幹淨,說來說去是要扣她工錢。
嫡尊庶卑她不是不知道,沐樺不期望她們公平對待她,可她這個四小姐當的真是連下人都不如,李府每月隻給她們四五錢,吃飯都不夠,何況給陳氏買藥。
沒辦法沐樺隻得靠給下人幫忙賺一兩個錢,有身份的婆子哪個不是兩眼望天,當她空氣,沒身份的便有什麼對主人的不滿,便出在她身上,天下這樣的小姐當真絕無二份。
沐樺揉揉扯著通紅的耳朵,賠笑道“大娘別生氣,隻是這幾日河上了凍,不小心凍爛了手,才弄髒了衣服,我再重洗就是。”她寧願天寒地凍的再洗一遍衣服,也不舍得吳大娘扣她一個子。
吳大娘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沐樺的鼻子“倒不是我欺負你,若是再洗不幹淨,到也顧不上主主仆仆仔細了你的皮。”說完扭頭而去。
沐樺看了看眼前比自己都大的木盆,如山的衣服,又看了看手指上潰爛的凍瘡,在前世,冬天有暖氣,手套,暖手寶,哪會像現在年年發作,苦不堪言,聽其他丫鬟說麻雀的腦子塗在凍瘡的地方,會好,沐樺還是沒敢照那方法,隻買了類似雲南白藥似的便宜藥粉,塗抹,防止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