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傅弘文那邊的炮彈聲很大，幾乎要湮沒了電話裏的聲響。
“速歸上海！”
傅弘文沒來得及回答，這邊又忙著轉移陣地，他已經差不多被逼回關內，若再不撤退，大概就要全軍覆滅……隻是司令的期望，他一直想要做得更好。
顧逸峰擔心他戀戰不肯歸來，又發了電報，讓傅弘文立即趕回上海，於此同時還有何敬辭也趕回來的路途中。
……
本該是春意盎然的陽春三月，月光高掛在天上發出淡淡的亮光，顧逸峰接管了所有事物，還沒來得及去習慣，就已經要踐行。
可95軍是有道義的軍隊，隻不過勢如破竹，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必然是不會再提和談之事。
其實在當年，顧煜城也未曾將這支軍隊放在心上。
95軍在攻陷南京之前，提出了一個協議，讓他們釋放當年被囚禁的政治犯，包括在貴州政治犯管理所的人，還有淩將軍。
顧逸峰在接到這個通電之後，他突然覺得頭皮發麻起來，鋼筆不經意地敲在桌麵上，一敲又是一晚上。
放了那些人，本也不是問題，隻不過父親那方麵確實不好交代，因為半年前的時候，父親還提過要將貴州管理所清肅一次。
可是命令還沒下達，父親就出了這樣的事。
況且名單裏還有個淩霄然，這才是最難解決的問題。
天下著蒙蒙細雨，顧逸峰揣著報文就坐車前往廣慈醫院，這些月裏，父親的情況一直沒有變好，也醒不過來，靠著藥物和氧氣罩維持著生命。
溫瑾漪還在醫院裏陪著他，時不時為他擦拭著手背，說說話。
顧逸峰在病房外輕聲喊了句：“夫人。”
溫瑾漪依舊坐在床邊，她擺擺手，然後道：“進來罷。”
顧逸峰輕歎一聲，看著床上的父親的眉頭緊閉，心裏一陣不好受，他低著頭在溫瑾漪耳邊說道：“他們要求釋放淩先生。”
溫瑾漪一怔，不禁說了一句：“子墨？”
“嗯——”
逸峰的話音剛落，床上的人似乎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點，溫瑾漪欣喜若狂，她握緊他的手，似乎燁霖有醒過來的跡象，她連忙讓逸峰去請醫生。
醫生匆匆忙忙地趕到，首先照了照顧煜城的瞳孔，又檢查了一些身體其他方麵的情況，在當天晚上就安排了手術。
溫瑾漪終於綻開了笑顏，一掃之前的陰霾，她還是抱著希望的，無論是大是小，那也終歸比沒有的好。
再況且剛才燁霖眼皮還是動了一下，她就知道，若要有關子墨的事情，才是他最在意的，溫瑾漪心裏還來不及苦澀，就被這歡喜占滿了。
溫瑾漪端坐在長椅上，優雅如初，她淡然地問道：“傅弘文還留在東北？”
顧逸峰一皺眉，便小聲說道：“他認為東北還有機會，卻不清楚我現在已經被圍困了。”
“等燁霖醒過來後，我去說說他。”
“好。”
溫瑾漪撫著大衣角上細細的英國絨毛，突如其來地說了一句：“但我對於這場仗也不抱期望了。”
逸峰聽罷，也坐到了長椅上，他手機緊緊地揣著報文，也知道溫瑾漪說得對，隻好道：“那夫人可是做好了安排？”
溫瑾漪望著素白色的天花板歎息，不禁說：“待燁霖好轉，我們就去瑞士，當然你也是。”
“那……”逸峰覺得這個安排還算妥當，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複又說道：“淩先生如何處置。是放了，還是帶著一起去瑞士？”
“若是我把他放了，燁霖大抵要恨死我。”
“這——”
“算了，先看情況如何再說。”
溫瑾漪的話語還回蕩在走廊裏，急救室的紅燈又再一次熄滅了，他們連忙站起來，等待著醫生開門。
那道大門終於被推開了，溫瑾漪迎了上去，對著為首的醫生問道：“情況如何，燁霖是否醒過來了？”
醫生先是沒有答話，隨後才默默地將口罩摘下，他的袍子上還沾著些血跡，望著溫瑾漪的雙眸，他鎮定地說：“夫人請節哀，總司令已經去世了。”
溫瑾漪怔住了，她的雙腿一軟，整個人就暈倒在醫院的走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