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1 / 2)

95軍的卡車駛進了奉賢,他們最多隻能撐到明天的黎明之前。

顧公館裏的人還在收拾著東西,有些屬於燁霖的物件,溫瑾漪就燒了給他,希望他能走不那麼狼狽。

仆人們從房間裏搬著東西,其中是一副遮著白布的油畫,一個夥計問道:“夫人,這幅畫是要燒了還是要帶走?”

溫瑾漪掀開白布一看,正是那幅平時燁霖視為珍寶的畫,她擺擺手,然後道:“燒了罷。”

“是。”

仆人將畫拿到火堆附近,溫瑾漪看著,卻想起往日她與燁霖說的話——

“這幅畫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隻能算一般,你怎麼就天天掛在辦公室裏,也不嫌俗氣?”

“這是子墨送的。”

“你要是惦記著他,那就不要用白布蓋著,怪難看的。”

“習慣。”

“……”

溫瑾漪突然站起身來,她對著那仆人說道:“別燒了,那幅畫我帶走。”

她終究是不忍心將燁霖最視若珍寶的東西燒掉,那還不如將畫帶往瑞士,陪她共度餘生。

燁霖的骨灰剛剛送到溫瑾漪的手上,下一刻就接到了傅弘文跳江的消息,她搖搖頭,輕輕地摸著那白玉的盒子,卻是哭不得,也笑不得。

逸峰處理好事情後也匆忙地趕回來,他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雨水,然後道:“都什麼時候了,何敬辭還惦記著貴州那管理所的人。”

溫瑾漪抱著盒子,卻不禁挑眉道:“那裏的人不是一早下命令要處死了嗎?”

“不知哪兒出岔子,有些人還逃了出來。”

溫瑾漪不想管了,她擺著手,歎聲說道:“不管了,我們今晚就啟程。”

“嗯——”

傍晚時分,連電影院都停止放映電影,整座城市像突然熄了燈似的,隻有小巷裏的百姓在歡呼著。

淩霄然乘車到了火車站,一早有人為他安排好今晚的專列,一直駛向廣州,他終於自由了,果真應了那句,顧煜城困不住他一輩子。

火車行駛時發出轟隆的聲響,微微有些晃動,淩霄然一闔眼眸,竟也已開出了上海,遠處的爆炸聲還在持續,而溫瑾漪的飛機也已起飛……帶著顧煜城,飛向遙遠的歐洲。

從上海到廣州,火車大概要行駛二十個小時,而這短短的二十個小時似乎要將淩霄然的一生都走完,他的頭靠在窗邊,漆黑的夜晚偶有點點焰火在閃爍,他突然想起那時在南京偷偷跟上顧煜城坐火車回廣州,便在這一格包廂裏,索了一吻。

當時車裏淡淡的玫瑰花香,至今還縈繞在鼻尖。

隻不過,那個人不在了而已。

第二日的下午,終於回到了久違的廣州城,廣州至今還沒被包圍攻陷,但也不知能支持多久,整座城市本來是慢悠悠的節奏,竟也被這接連不斷的戰爭弄得不得安寧。

淩霄然在十來個士兵的陪同下邁出了火車,接續坐了二十個小時,連腿都有些發顫,他定了定神,望著廣州城,恍如隔世。

熙熙攘攘的火車站裏,是往來不斷的人,他們提著行李箱,行色匆匆,這廂淩霄然才剛出了站台,那邊的杜染梅便坐上了行駛去貴州的火車。

轉瞬間的十多年,就像原本清水充沛的河道裏卻隻剩零落的草兒,顧煜城已不在,而淩霄然也拾不起當年的意氣風發,杜染梅的唱腔也漸漸丟失於一隅,到哪都找不回來了……

都回不來了。

奉了夫人的命令,士兵們在廣州不敢久留,直接就將淩霄然送往香港。

香港說到底也是英國人的地方,雖然與廣州大抵相像,但總歸有著不同,用歐式字體描繪出的霓虹燈的輪廓,就掛在每一棟樓的樓頂,燈紅酒綠,格外撩人。

淩霄然已經有很多年沒在城市裏自由地行走過,這些景象在他的眼中,就仿佛就灰色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