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朕知道他想幹什麼。”杏花君微微揚起唇角,“可朕還是去了。”他說這話的同時睨向蘇晟,他自然知道若非有所求,蘇晟根本就不願待在這裏。卻隻覺得他真是越看越像自己,為達目的不顧一切,連對自己太心狠這一點都是一模一樣。
“……”蘇晟連眼都忘記了眨,幹涸的瞪著杏花君,似乎希望他的後話能抹滅心頭這背德忘倫的詭秘猜測。
可杏花君隻說到這裏。
雖未說完,卻也已無異於默認。
“這顆天青石,我要他死。”他說。
蘇晟隻聽著這陰狠一句,卻仿佛站湖底往上看,看見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皇子立在湖麵台階上,麵色陰沉拋下一顆天青色石子,那石子撞破水麵,激起千層漣漪,激蕩在蘇晟脆弱的腦仁。
我要他死。
那時還不是皇帝的杏花君,自稱還並非朕。或許在那之前,他與太子也不過是奪嫡之爭,在那天之後,就成了化解不開的私怨。
幾年後太子的離奇離世,是不是他所為,似乎已經顯而易見了。
蘇晟麵上沒有任何表現,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直到杏花君覆上他的手,才倉皇低頭。湖底一顆顆漂亮的石子映入眼簾,可蘇晟終於明白了這些石子代表著什麼。
秘密兩字不輕不重,並不能涵括。這是身邊這人從六歲開始,所有的委屈,痛苦,它們沉寂在冰冷的湖水中,任由陰狠的念頭像綠苔滋長開來,爬滿了他的心。
蘇晟曾不止一次的指責過杏花君的所作所為,可他從未想過自己沒有那個資格,畢竟,經曆了這一切的人,並不是他。
手裏的石子已帶著體溫,蘇晟攤開手掌,將它輕放在湖麵,看著它沉了下去,落在了淺淺的湖底。
杏花君問:“你還想要嗎?”
蘇晟道:“不……我不想要了。”
杏花君點頭,忽然眯了眯眼,眼中透出一股倦意來,他偏了偏身子,就靠在了蘇晟肩上,蘇晟便讓他靠著。他肩膀沉沉的,漫無邊際的想著:“杏花君是因為誰都不能倚靠,才如此迫切的想找一個‘自己’麼?”
空氣冷得要結霜,兩人就這麼一聲不吭的坐在湖邊,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得他都要以為杏花君已經睡去,雲層竟錯開,難得的露出彎月來。
這奢侈的月光映在小亭邊,可惜結冰的水麵不能映得清澈,便朦朦朧朧的暈開來。
杏花君閉著眼,卻似乎也感覺到了月光的到來,突然在蘇晟耳邊低語道:“蘇晟啊……你早些出現……就好了。”
“……”
關於杏花君,蘇晟有太多不知道的事,但後來他還是知道了,他們所在的這一處偏殿,正是杏花君幼時的居所,離世雁貴妃的向陽宮。
在湖邊坐夠了,夜色已深,蘇晟已困乏了,但杏花君好似不會累,他便隻能撐著陪他,兩人又去了花園賞了花,去書庫讀了詩文,最後還去禦膳房找了些東西吃,直到夜深才回寢殿。
蘇晟也感覺得到杏花君在消磨與享受這一過程,更沒有對自己突然的順從服帖提出任何異議,那說明杏花君明白他的訴求。以杏花君的心思縝密,不會不明白他要的無非是季桃花的安全,而杏花君要的,或許隻是一個陪他聽風賞雪的人,也或許……會有更逾越的要求。
達到了這個共識,剩下的便是杏花君的要價而已。而蘇晟也已做下決定,把這,隻當作投棋布子,如果杏花君能給他一隻車,那他也可以棄掉一對馬。
回到寢殿,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的蘇晟便臉色有些僵硬。寢殿內何英早已打點好了一切,熏香曖昧的洇在空氣中,內殿四周燭光不多不少,恰到好處的忽明忽暗。
蘇晟扶著杏花君到床邊坐下,頓了一頓,自己也在床沿坐下。蘇晟尷尬的低著頭,不知是不是熏香的關係,氣氛有些旖旎與曖昧,可身邊的人卻沒有一絲聲響,蘇晟忍不住抬眼去看,見杏花君也望著自己,才抬起的眼簾便又局促的低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