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那一點私心,最終令兩國聯姻成了一場鬧劇,皇帝這些日自然得不了閑,周頎更是忙得恨不能把自己掰開來用。好在新婚之夜,駙馬跑了,公主也跑了沒影,一時也不能說全是哪邊的錯,益國使臣也並未太咄咄逼人,撇開這場鬧劇,雙方關於西南戰事還是達成了共識。
接見完益國使臣,散了朝臣,皇帝回到寢殿時,李公公抱著拂子迎上來便報喜:“陛下,那人已送回來了。”
皇帝幾日前便已接到消息,並未太過意外,沉默了一會兒才問:“現在何處?”
“回陛下,就在春明宮,宜妃娘娘在照顧呢。”一旁的李公公收了春明宮不少好處,觀著皇帝神色,不過他畢竟是才到皇帝身邊,不像已故的何公公一般了解皇帝,也沒看出什麼,立刻又問,“陛下,是否擺駕春明宮?”
“……去看看吧。”皇帝歎口氣,便掉轉了方向,背手往外走。
宜妃讓人知會了李公公便在春明宮等候,等了半晌,見皇帝果然來了,欣喜萬分帶著宮人們在外殿迎接。
“陛下。”
皇帝不太理會她的周到禮數,開門見山:“人呢?”
“表哥就在裏麵,陛下請隨臣妾來。”
皇帝跟著領路的宜妃走進春明宮中一個寬敞體麵的房間,宜妃掀開一道珠簾,便退到一旁。皇帝緩步過去,透過掀開的簾子,他看見蘇晟安安靜靜的倚靠在床邊,身上蓋著錦被,似乎虛弱的很,隻抬眼看了他一眼。
這一四目相對,皇帝竟生生的愣怔在了那兒,他許久才回神,深吸一口氣:“他怎麼了?”
“……”宜妃也朝蘇晟看了過去,像是才反應了過來,答道,“侍衛說是路上太鬧了,又不敢綁,為不出差池,就給了些軟筋散,這會兒,藥效還未退呢。”說罷,便小心抬眼看皇帝的反應。
她瞧見那皇帝緩步走到床邊,抬起蘇晟的下巴盯著看,看了好一會兒,便知道自己這算盤打對了。他表哥這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倒好像不瘋癲了,乍看之下,竟和以前臥病時無異。
她料想陛下也是思念到魔障了,在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之後,突然看到這樣尚留幾分殘存人樣的蘇晟,定會覺得分外的喜歡。
果然如她所料,皇帝忽然回頭一拂袖:“你們都出去吧。”
宜妃心領神會,默默領著宮人退出了房間。
蘇晟半閉著眼,連喘氣都覺得吃力,本就覺得皇帝的神情有些反常,忽然聽到一句:“成日瘋瘋癲癲的,可需要點氣力,是吧?”
他頓時心裏一個咯噔,不知自己是否露出馬腳了。確實,裝瘋賣傻比正常行事需要更多的氣力,他如今一絲氣力也沒有,著實沒法發揮。也不知那李千靈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又為什麼要撒謊?
皇帝探入錦被,將蘇晟被下的一隻手帶出來,雙手握著:“早省些力氣多好。你知道……朕就喜歡你這樣……”
蘇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皇帝已伸手過來,蘇晟下意識的輕微回避,他卻不顧,隻是撫摸他的耳垂與臉頰:“隻要你一直這樣聽話……又怎會與朕走到今天這一步。蘇晟啊……”他像感歎一般的喚他的名字,說著不像他會說的,傻氣的話,“……有時候,朕真想……重新再造出一個你來。”
蘇晟要不是沒有氣力,恐怕真是要被生生氣笑了,原來眼前這人才真正是瘋了,他竟妄圖去造一個合心合意的人。
然後他的手被放了下來,皇帝掀開他身上的被子,將他打橫抱了起來。他看著四周景物晃了一晃,接著便被放在西窗旁書案邊的軟塌之上,皇帝也在一旁坐下,抬起他的頭,盯著他的眼睛,不知是在看他,還是在看他眼中的人:“蘇晟,朕從來沒有問過,你都怎麼想朕?”
“你一定覺得朕是笨蛋吧。”皇帝自嘲道,“不然你怎會一次次的在朕麵前說明季宇軒的關係?你和季宇軒的關係,滿朝都知道了,朕怎麼會不知道?你卻總是……一次比一次……更直白的,當朕的麵說出來……你不知道,朕不作反應,每一次卻都好似在心頭被插上一刀……”
蘇晟聽得分明,如坐針氈,不過好在藥效之下也做不出什麼表情,顯得木訥得很。
皇帝見他沒有反應,終於另起了話頭,卻也不是什麼令人輕鬆的話題,他把蘇晟摟近了一些,靠在窗欞邊低聲道:“朕被你傷的足夠了,現在,終於輪到朕來發聲了。蘇晟……你聽好了……”
“早在認識你不久,朕便發現自己每天晚上,都在想你。”
“本來朕覺得不過就是七情六欲,世間另有姹紫嫣紅,就算得不到,也沒什麼,誰知後來愈演愈烈,別說聽你的聲音,看你的字,朕……光是想到你的名字,都覺得很歡喜。”
……蘇晟聽得有些難堪,這些話自然是他從沒有聽過的。一直以來,他就不敢去想對方對他究竟是什麼用意,況且他素來就不是多麼敏感而聰慧的人,從當初的木訥到後來能接到季桃花的絲絲情意,已是很大的進步了。正驚訝恍惚時,皇帝握住了他的一隻手,緩緩將他的手掌攤開來,一筆一劃的寫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