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這棵樹又高又大,樹冠茂密枝葉繁盛,遠遠望去,便如一叢綠雲一般,團團圓圓,不知長了幾許年月。

方劍吟緊緊地抱著方小呆,他雖然已經下山辦過幾回事,但走得不遠,實際經驗也並不多,說是紙上談兵亦不為過。封禪山偏離中原,周圍民風淳樸,居家百姓多半牽名掛姓,遠遠近近都拉得起一星半點親緣,簡直像個遠離世間的桃源鄉。禪劍門上下功夫都不高,更因為遺失了劍譜實力大失,一些嘴損的邪門歪道幹脆便叫他們殘劍門,諷刺連吃飯的本事都保不住,名門正派這般難聽的話是說不得的,卻也難得如何尊重照護,到了方開這一代,為人嘴拙不善言辭,幾次下山來,更是氣得連門麵上的樣子也不做了,直接打發自己門上下唯一辦事穩妥的大弟子出來遭罪。

也因為劍譜遺失,禪劍門上下練的都是方開祖父方真根據殘本又補圓的劍法,可惜方真雖說天分尚可,比之落禪劍師仍是差之遠矣,所以導致滿門實力內縮,個個功夫平平。也包括方劍吟。

而方劍吟雖說武功遠達不到江湖一流,卻有個別人比不得的地方。他是個棄兒,極幼時被丟在封禪山腳下,時值寒冬,方開夫婦撿到他時幾乎去掉了半條命,就剩了一口氣吊著。薛紅梅拿心口捂著抱回來,一小口一小口的熱水暖著,好容易才救了回來。但說也奇怪,也不知道是凍壞了哪裏,方劍吟漸漸長大後,方開夫婦才發現這孩子沒了味覺,吃什麼東西都沒有區別;也同樣不知是否與此有關,方劍吟越長越大,卻有了這麼一個特長,說得糙點——鼻子比狗還靈。

而眼下,抱著小師弟鑽在樹冠裏的方劍吟,就是遠遠嗅到了一股極濃又混雜著詭異香味的血腥味。他雖然遠算不上智計卓絕,但也不愚笨,何況眼下又帶著稀裏糊塗不管事的小師弟,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避則避,別卷進了人家的江湖仇殺。

方小呆卻是不懂的。雖然還是初夏,但這一路上日光頗足,他提著小心躲著師兄跟蹤更是累得不行,好容易得塊樹蔭休息下,卻連半塊幹糧也沒吃下,這會鑽在樹上,被枝葉刺得渾身發癢,忍不住就扭來扭去地瘙癢。

方劍吟心裏焦躁,又不好出聲,隻得把手臂收得更緊。方小呆突然間毫無半點距離地貼在師兄懷裏,一時呆愣住,連癢都忘了。自他長到十五歲上,方劍吟便覺得小師弟對自己依賴太過,不許他在自己房裏歇了,不管他撒嬌撒潑,總之便是不可二字砸下。所以此刻又與師兄緊緊貼著,聞著師兄身上的味道,盡管都是汗水味,方小呆還是臉蛋通紅,不再動了。

這廂心神浮動,方劍吟卻是半點都沒注意到。

他初次遠走,江湖經驗少,方開夫婦也不是個會教人的,何況此時帶著師父獨子,心裏砰砰直跳,隻盼一切麻煩事離得遠遠的才好,卻不知,無事便休,若麻煩對準你的頭上撞過來,隻是斷然躲不過的。

心念轉動,電光火石。

方小呆滿臉通紅蹭在師兄懷裏,方劍吟放目遠望,隻見遠處一白一花兩道人影,閃電一般,眨眼便到了十丈之地。

身著白衣之人使把長劍,黑發緊緊束在腦後,手上戴著銀白手套,滿身上下除了一張臉,便無一處露在外麵,而此刻他白衣染紅,半幅衣服都沾了血,甚至點點滴滴掛上了俊美的臉,看起來頗為可怖。那把長劍通體冰白,劍刃一線血紅,形式古樸,應是傳言中的浣雪劍,那麼這白衣之人便應是寒霜門的掌門小師叔寒瑰,方劍吟暗忖。而與寒瑰對敵之人一直背對他們,看不到臉孔,隻見他一身衣衫古怪之極,左半身血染一般的紅,右身又是滴翠一般的洗綠,長發胡亂披散,發根漆黑,到了發梢卻漸成雪一般白,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陰森詭異,與渾然正氣的寒瑰形成了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