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晨紅夢裏經常回到上海,畢竟她的根在上海,而且母親也一天天的見老了,但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為了丈夫和兒子,她還得再等幾年。
二
上海火車站南二出口處,呂晨亮扶著呂母站在那兒,呂母掂著腳尖急切地張望著出站的人流。
呂母七十出頭的樣子,打扮地幹幹淨淨、很樸素,看著還挺精神。呂晨亮梳得油光光地,穿得很隆重,一身筆挺的西裝打著領帶皮鞋鋥亮,不像是來接站的,倒像是要去參加什麼重要的會議似的,引來旁邊書報攤上小販的頻頻注視。
出站的人流漸漸散去了,還是沒有等到晨紅一家,呂母有些著急了,怪罪起晨亮來了:“我說買張站台票進去接吧,你就是不肯,你怎麼摳門兒摳成這副腔調了呢!”
天兒熱,晨亮已經捂出一頭汗來了:“哎呀,媽,不是我要省這兩塊錢,是我姐夫他在電話裏關照說讓我們在出站口等的啊。”呂母瞥了他一眼:“哼,你姐夫那是在跟你客氣呢,你倒好,居然一口吃進了,我還不知道你嗎?打小就會算計。”晨亮苦笑著,抓耳撓腮的想解釋卻又解釋不清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大舅!外婆!”
娘倆轉過身來,看見晨紅一家三口已經站在他們麵前了。
呂母抓著小魯的手,上下打量著看不夠似的:“這孩子,兩年不見長這麼高了,外婆現在得抬頭看你了。”晨紅眯眼笑著:“媽,不用說你了,連我都要抬頭看他呢。”呂母眉開眼笑地還在端詳小魯,“長大了,真的長大了,現在完完全全就是個大人的樣子了,可就是曬得太黑了。”小魯傻嗬嗬的笑著,鄒誌勾著小魯的肩膀,得意道:“媽,他哪是曬得啊?那是天生的,隨我啊。”呂母打開鄒誌的手:“去,別糟蹋我外孫子,我讓他喝一年黃浦江的水,肯定能白過來。”呂母轉頭親昵的勾過小魯的手臂,對他說:“千萬別學得像你爸啊,你這個黑麵孔的老子要是生在老朝代,肯定是到水泊梁山入夥去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說笑著,隻是苦了一身正裝的呂晨亮,晨亮掏出手絹擦著額頭上的汗,伸手接過鄒誌手裏的拉杆箱,催促道:“走吧,咱們別在這裏曬著啦,先上車吧,上車再說。”
晨亮開著車上了高架,鄒誌坐在他旁邊,端詳了半天,鄒誌開起了晨亮的玩笑:“晨亮啊,看你這樣子你混得不錯啊!西裝筆挺,還開著奧迪,股票賺了一大筆吧。”晨亮喜孜孜地還沒答話呢,呂母在後座戳了鄒誌的肩膀一下,“你這個當姐夫的就別沒正形了,你在挖苦他,他聽不出來,還當你是誇他呢!他炒股都已經炒成了股東了拿什麼買車啊。這車啊——是他跟人家學員借來接站的,過一會還得去接人家去練車呢。”晨亮擦了一下鼻尖的汗:“哎,媽,讓你這樣一說,我不就成了違反規章製度了嗎?我隻不過是說了一句今天姐他們一家從山東來,那小夥子腦子反應快,硬要把車借給我的啊。”一家人哄笑了他幾聲,又各自聊開了。
“噯,對了,昨天半夜裏晨光從大連打了個長途來,特意關照我說要是樓下住不開,讓你們住樓上他們家呢。”晨亮側臉跟鄒誌說道。“算了、算了,你們要是不嫌我們擠,我們還是住樓下吧,晨光、宋瓊兩口子都是愛幹淨、愛清靜的人,我怕給他們弄亂了。噯,晨紅你說呢?”鄒誌扭頭問晨紅,呂母不等晨紅答話就替他們安排好了:“兩年沒來了,你們就住樓下吧,一家人可以熱鬧熱鬧。再說,過幾天晨光他們也就回來了。”
車子到了樓下,晨亮跟鄒誌從後備箱裏往外搬行李,晨紅和小魯扶著呂母下了車。
晨紅抬頭望了望眼前的老樓,很是感慨。鄒誌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到家了,別發呆了,等小魯入學的事辦好了,我陪你好好在上海兜一兜。”晨紅感激的點了點頭。
這時,晨亮悄悄的湊了過來:“噯,姐、姐夫,你們呆會兒到家了,千萬別跟燕珍提壯壯高考的話題啊。”晨紅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怎麼啦?”晨亮歎了口氣:“唉,這些天啊,隻要一提到這個話題,她就緊張。”晨紅納悶兒了:“怕壯壯考不上大學啊?”晨亮搖了搖頭,呂母插話道:“壯壯進大學是不會有問題的,他們南格中學連著好幾年升學率都是百分之一百,壯壯在學校裏也不算是差的。”鄒誌也覺得奇怪:“那燕珍她還擔心什麼呢?”呂母努努嘴兒:“喏,他們兩口子跟壯壯估算了一下他的高考分數,結果估算出來可能進不了重點大學了,燕珍她心裏就不太平了。”呂母的這番話說完,一行人心裏都不說話了,小魯大大咧咧的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似的,拎起旅行箱走到前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