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方才你說你願意跟我死去,我才放心你愛我是有根了;事實不必有,決心不可不有,因為實際的事變誰都不能測料,到了臨場要沒有相當準備時,原來神聖的事業立刻就變成了醜陋的玩笑。
世間多的是沒誌氣人,所以隻聽見玩笑,真的能認真的能有幾個人;我們不可不格外自勉。
我不僅要愛的肉眼認識的我的肉身,我要你的靈眼認識我的靈魂。
人與禽獸
李大釗
人類的妄自尊大,真是討厭,動不動拿禽獸來形容他的高超。這種非科學的態度、口吻,實在不對。以我所知,禽獸裏比人類德性優良的很多,人類比不上這些優良禽獸的更多。現在我們作偽的黑幕,已竟揭穿了。不要再拿那些良善的生物,形容我們自己的優越,欺騙同類了!
(1919年11月2日《新生活》第11期)
犧牲
李大釗
人生的目的,在發展自己的生命,可是也有為發展生命必須犧牲生命的時候。因為平凡的發展,有時不如壯烈的犧牲足以延長生命的音響和光華。絕美的風景,多在奇險的山川。絕壯的音樂,多是悲涼的韻調。高尚的生活,常在壯烈的犧牲中。
(1919後11月9日《新生活》第12期)
韓波
梁宗岱
梁宗岱像韓波(ArthurRimbaud)是法國詩壇一顆彗星,一個神秘,或者,如果你願意,一種心靈現象。在世界底詩人中,連莎士比亞也算進去,再沒有比他底生平和作品更超越我們底理智,邏輯,和衡度,在他底麵前一切理解底意誌和嚐試都是枉然的。至於那些隻知道用“常識”或“報章主義”來處理一切事物和現象的,在這閃爍莫測的深淵前,自然隻有暈眩,昏迷,和暈眩與昏迷後的咒詛和謾罵了。
他生於一八五四年,死於一八九一年。他底獷野,反抗,但聰慧的童年在他故鄉夏爾勒城(Charleville)底中學度過。就是在這中學,在一八七○年前後,他受了修辭學教授依尚巴爾(CeorgesIsamhard)底誘掖開始作詩。也就是在這時候他三番五次逃到巴黎去,在那裏,這十五六歲的童子底試作(其中許多已經是傑作了)底魔力是那麼大,它們不獨引動囂俄底驚歎,把作者介紹到各種文藝社會中,並且引誘那比他年長的負盛名的詩人魏爾侖拋棄他那新婚的愛妻和他出亡去。他底最重要的作品便在這時期絡繹不絕地產生。到了一八七三年,他和魏爾侖在比京的一再劇烈的衝突和那終於悲劇的分手使他對於詩懷著那麼強烈的厭惡,以至他竟毫無惋惜地和它絕緣了。他底後半生完全在冒險與流浪——行商,水手,以及其他職業——中消耗,不再聞問法國底文壇,雖然他那與時俱增的聲譽也許會像遠方的濤聲似地隱隱傳到他那裏。
但最不可思議的還是他作品底命運。從十五歲到十九歲,在這比世界上任何夭折的大詩人——李賀,濟慈,查特頓,忒爾瓦爾——都年輕的短促的四年間,韓波認識了才能和對於才能的蔑視,天才和對於天才的厭惡。像一顆射過無垠天空的流星一樣,他光明純潔地疾馳過一個悠長生命底路程:跨過了一切的階段,達到了,又超過了那許多比他更浩大的,但沒有那麼熱烈的靈魂往往經過了幾十年的努力才能夠遙遙瞥見的目的地。他這幾年的詩底生命,正如狄罕默爾(Dubamel)所說的,“似乎是許多文學史底摘要或菁華。”
無疑地,和近代一切大詩人一樣,韓波在首途的時候曾經接受了各方麵的影響:囂俄,哥蒂爾(Gautier),亞倫普甚至彭韋爾(Banville),在他底最初的幾首詩中都留下了曆曆的痕跡。而且,正如梵樂希所指出的,他和馬拉美魏爾侖都不過各自承繼,發展和提到最高度波特萊爾所隱含的三種可能性或傾向:魏爾侖繼續那親密的感覺以及那神秘的情緒和肉感的熱忱底模糊的混合;馬拉美追尋詩底形式和技巧上的絕對的純粹與完美;而韓波卻陶醉著那出發底狂熱,那給宇宙所激起的煩燥的運動,和那對於各種感覺和感覺之間的和諧的呼應。但是試看這不滿十六歲的小童多麼快便擺脫了一切技巧上的外來的影響!如果在他現存的詩集中,最早兩三首還在各家底足印上躊躇,從第五六首起,他底自主便已很清楚地顯露和確立了。如果這承自波萊特爾的“出發底狂熱”,這對於無限的追求永遠是他作品底核心,試看他怎樣從一首詩到一首詩,從《醉舟》(Bateaulvre)到《彩畫集》(lesIlluminations),從《彩畫集》到《地獄中的一季》(UneSaisonenEnfer),把“無限”層出不窮地展拓在我們麵前,引我們到一個這麼暈眩的高度,以致我們幾乎以為,隻要我們具有相當靈魂底力量去追隨詩人底步履和目光——和那浩蕩渺茫的“未知”(Inconnu)麵對麵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