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發起任何運動,進步的報紙、雜誌,和政黨無不紛起響應。國民革命的勢力,就在這種氛圍中日漸擴展,同時中國共產黨也在這環境中漸具雛型。
五四那天
楊晦
五四運動的直接原因,就是巴黎和會上的山東問題。
當時的北京政府是親日的。日本帝國主義通過他們,進行掠奪和壓製中國人民的反抗。人民中反日情緒一直沒有消退。五四前一年,留日學生曾罷學回國,震動一時,後來就有不少人參加了五四運動。中國人民常常發動抵製日貨,不過,常常都是在賣國媚外的政府強製下解除了抑製,或用其他方法加以破壞。抵製運動在當時是很有力量的鬥爭武器。就像日本帝國主義在北京辦的《順天時報》,專門造謠,終於被我們抵製掉了,誰也不看,報販也不給發賣,最後,隻好在日本僑民的範圍內流通了。
當時北京政府的曹汝霖、章宗祥和陸宗輿,都是安福係有名的賣國賊。曹汝霖是交通總長,章宗祥是駐日公使,陸宗輿是幣製局總裁,也是中華彙業銀行的老板。
五四前不久,在駐日公使章宗祥帶著日本小老婆回來商量如何賣國時,留日學生跟送喪似地送他,白旗丟了一車廂,他的小老婆都被嚇哭了。
北大學生的示威遊行隊伍
中國在巴黎和會上交涉失敗的消息,不斷傳來。北京大學和北京各專門以上學校的學生,預計要在5月7日,就是袁世凱跟日本簽訂二十一條賣國條約的國恥紀念日,舉行遊行示威,表示抗議。但是,這幾天的消息太緊張了,已經等不到5月7日了。5月3日,各校代表和北大學生在北大的三院禮堂開大會,當時情緒激昂,發言踴躍,有一位同學咬破了手指,血書“還我青島”四個字,表示決心。
在會上,有人提議:留日學生可以那麼對付章宗祥,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對他們3個(曹章陸)來一下?就是說,要把旗子送到他們的家裏去。大家一致同意,準備行動。決定提前於明天5月4日,舉行遊行示威,並給賣國賊送白旗。當夜,住西齋的同學一夜沒睡,用竹竿做旗子:長竹竿上大旗子,短竹竿上小旗子。第二天,北大學生每個人手裏都有旗子了。找到賣國賊怎麼樣呢?也有人想到那裏跟賣國賊幹一場的;但是大多數人,都沒有鬥爭經驗,想的很單純,隻打算把旗送去,像留日學生對章宗祥那樣,搞他們一下就算完事。
1919年的5月4日,是個星期天。
那時候,北大的紅樓後麵還沒有灰樓,是一片空場,大家就在那裏集合排隊。臨出發時,蔡先生在出口那裏擋了一下,說有什麼問題,他可以代表同學們向政府提出要求。不過,同學們不肯,他也就讓開。同學們的隊伍全走出了學校,沿北池子大街向天安門行進。隊伍前麵,舉著一副白布對聯,跟挽聯一樣:
“賣國求榮,早知曹瞞遺種碑無字;
傾心媚外,不期章餘孽死有頭。”
到達天安門前,在那裏停了好久,有人演說,喊口號。事前,還準備了一份英文說帖,派代表到英美的公使館去投遞,請他們支持我們的正義要求。當時對於英美,特別是對美國還存有一種幻想。誰知道,那天是星期天,他們不辦公,也找不到人,隻好把說帖丟在那裏,就回來了。
這時候,隊伍排在路的西邊,眼睜睜看著東交民巷的口上,有一個手持木棒的巡捕,來回走著,就是不準我們的隊伍通過。青年們的熱血沸騰,但是擺在眼前的,卻是一個鐵一般冷酷的事實:使館界,不準隊伍通過!氣炸了肺,也是無濟於事的呀!為什麼我們自己的國土,不準我們的隊伍通過?使館界!什麼是使館界?是我們的恥辱!
停了許久後來說是可以通過了,可是一進東交民巷就往北拐,從利通飯店的後麵,悄悄地穿行過去,到了東長安街,停了一下。大家都十分氣憤,也十分泄氣,說:難道就這樣回學校嗎?警察憲兵來回跟著我們跑,但不敢動手。
停了一會兒之後,又走動了。大家知道還去趙家樓,情緒就又振奮了一下,不過也還是默默地穿過了東單、東四,到了趙家樓。曹汝霖的住宅在路北,臨街的窗口都是鐵絲網。門是緊緊地關上了,怎麼交涉曹汝霖也不肯出來。其實,他當時出來了,也許大家就罵他一頓賣國賊之類,丟下旗子走開,也難說。門卻始終緊緊地關著。大家有氣無處發泄,就用旗竿把沿街一排房屋上前坡的瓦,都給揭了下來,摔了一地,卻沒留下一片碎瓦,全被我們隔著臨街房屋拋進院裏去了。
後來,有人從窗口爬進去了,從裏麵打開大門,大家一哄而入。找不到人,就砸東西,掄起一支椅子腿到處砸,有的砸破了自己的手指,流著血。有的人在撕床上的綢被子,大家的情緒是十分激憤的。
打了一會兒,有許多人都從一個月洞門,擁到東邊的院子,是一個花園的樣子,正麵有一座廳房,前麵是個花池。這邊的臨街牆很低,要早發現,早都進來了。章宗祥從裏麵出來,大家以為是曹汝霖,都上去打。沒有別的東西,就撿磚頭瓦片砸,把他砸得頭臉出血,倒在地上。有的記載,說他裝死,不過那一頓亂砸也夠他半死了。有細心的同學,先切斷了曹家的電話線。這時也有人取下客廳裏掛的曹汝霖的放大像一對:原來不是曹汝霖!人就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