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北大與學生運動(6)(1 / 3)

這真是晴天霹靂!李家珍果真犧牲了嗎?我將信將疑,拉著張常春就往第三院跑。在第三院大禮堂裏,站了許多人,我擠向前一看,果然並排停放著三具屍體,左麵一具就是李家珍。他的臉色慘白,眼睛閉著,手握著拳頭;胸前長袍上穿了一個洞,旁邊的棉花都燒焦了!我一陣心酸,不覺流下了眼淚。

慘案發生後的第二天,天陰沉沉的,從上午十點鍾起飄起了雪花,整個北京城為一片陰森悲慘的氣氛所籠罩。學校無形中停課,同學們彼此見麵,所談的都是慘案經過和死者的善後問題。有的說,這次慘案是段祺瑞、賈德耀等事先策劃的,死傷的都是純潔無辜的青年群眾。有一個小學生周正銘,隻十四歲,被打得爛醬如泥。女師大的劉和珍、楊德群相繼被殺,張靜淑也中了四彈。楊德群中彈後還能坐起來,竟被一個衛士在她的頭部及胸部猛擊兩棍,當即死掉!有的說,有的屍體當天晚上衣服都被衛士剝光了。

三一八慘案死難烈士追悼大會在北大舉行,會開得特別莊嚴壯烈。因有他校師生及工人、市民前來參加,便在大禮堂邊操場上臨時搭了一座禮台。各界送來大批挽聯、花圈,禮台的前後左右及禮堂四周,整個大院所有高高低低的牆上都掛滿了,但還掛不下,又在第一院操場四周牆上掛滿了,總數約達一萬餘付。各式各樣的傳單和標語遍貼校內和校外,除了慘案前用過的口號、標語外,又添了“鏟除貪官汙吏!”“鏟除賣國軍閥!”“槍斃三一八慘案禍首!”“為三一八死難烈士報仇!”“三一八死難烈士永垂不朽!”等等。

出席追悼大會的人非常多,還不到開會時間,操場上就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沒有座位,大家都站著等候開會。當報告慘案經過和宣讀祭文時,有人號啕大哭,有人掩麵而泣!最後喊口號時,全場情緒激昂,引吭高呼,聲震屋瓦!

除北京大學外,其他大學和一部分中等學校也都先後舉行了追悼大會。反動政府畏於群情激憤,隻好裝聾作啞了。七七事變後北大

的殘局羅常培

當七七事變發生時蔣校長夢麟正在南方,法學院院長周枚孫(炳琳)已經改任教育部次長。那時北大重要負責人留在北平的隻有文學院院長胡適之先生(他六月二十二日剛從南京回來),理學院院長饒樹人(毓泰),秘書長鄭毅生(天挺)和教務長樊逵羽(際昌)。

事變發生的第二天,我到米糧庫四號去看胡先生。在他那裏遇見了徐森玉(鴻寶)、張奚若、陳之邁、張佛泉、沈仲章五位。大家詢問胡先生對於時局的意見,他當時以為蘆溝橋隻是局部事件,或者不至於擴大。他原定八日下午六時赴南京開會,正在我們坐著的當兒,中國旅行社來電話說津浦通車仍舊照常開行。於是胡先生便照他預定的時間離開了北平。那天晚上楊今甫(振聲)本來預備在他的新居——舊那王府——約我們幾個朋友吃飯。臨時因為同和居不肯出來“打發”,於是他也把我們“打發”了!那時今甫正和沈從文專心編輯中小學校教科書,還沒正式加入北大。可是他不久離平赴京,對於後來長沙臨時大學的成立盡了很大的力量。

當時各院係的秩序還沒完全被蘆溝橋的炮火轟散。舉幾件小事來說:那一年北大和清華聯合招生,七月十日我和兩校考試委員會的負責人,從上午八時到下午七時半在紅樓地下室監印了新生試題一萬二千份;十三日接著又監印北大研究院的試題,並且評閱文科研究所研究生高慶賜的初試卷。十六日中國文學係的新舊助教辦交待,我還給新聘的助教吳曉鈴、楊佩銘規定了約法十二章。十九日又和魏建功、唐立廠(蘭)、盧吉忱(逮曾)、李曉宇(續祖)在文科研究所會商北大所藏甲骨卜辭付印事。其他各院係和行政部分也都照常進行著。

從七月十五日到月底教職員一共在鬆公府大廳(現在的孑民紀念堂)集了三次會:第一次是十五日下午四時,議決通電表明態度。公推我和建功草擬電稿。第二次是二十日下午六時,公推錢端升、曾昭掄和我起草宣言,大意約分三點:(一)申述我國國民素愛和平的本性,(二)指出現在的情形,(三)預測將來的責任。陳援庵先生(坦)並提議多發表在國際間有利於我們的新聞。於是又公推張子纓(忠紱)、葉公超、錢端升聯絡各方麵,組織對外宣傳團體。那晚一直延到九時才散會。在我們開會的期間,四郊的炮聲一個勁兒的隆隆響著!第三次是三十一日下午三時,那時北平淪陷已經三天了。大家在淒涼慘痛的氛圍中仍舊主張鎮靜應變,共維殘局。

但是自從七二九以後大家的精神實在已經逐漸渙散了。城陷的那天,逵羽就避入了德國醫院。上午十時我到第二院巡視隻碰見了鄭毅生,章矛塵(廷謙),梁實秋和潘光旦。十一時到第一院,聽說盧吉忱曾經來過一會兒,後來連工友的影兒都不見了。到了八月七日平津試行通車,海道可航,於是逵羽便首先離開了北平。第二天河邊率日軍入城,分駐天壇 ,旃壇寺和鐵獅子胡同等處,人心更加浮動。八月九日毅生,樹人,公超,端升和我在歐美同學會晤談,一部分同人便主張早離危城。於是十一日清晨公超,樹人,實秋和姚從吾就陪同胡適之太太離平赴津。在張皇失措中從吾還給胡太太丟了一隻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