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北大情懷(7)(1 / 3)

光陰過的真快,我離開北京大學,已近五十年了,許多往事已記不清。上述諸事尚能憶其梗概,但拉雜陳述,不成體係,故題之為瑣憶。如有不符事實之處,尚祈閱者指正。令人難忘的敘永生活

周明道

抗戰時期,西南聯合大學始終處於驚濤駭浪之中,而我們班所遭遇的風浪更大。但可喜的是畢業人數卻最多。如今雖已時過境遷,但每每回憶往事,當初的一切情景卻曆曆在目。

報考和旅程

1940年的大學統一招考是在後方各大城市舉行的。我當時正好在昆明,於是自然而然地報考了西南聯大。記得當時的考試是在7月中旬,昆華中學南院、北院都是考場。一連幾天考下來,大家莫不筋疲力盡。考完以後,大家紛紛找路子打聽分數,等候發榜。此刻,日本侵略軍已進兵越南。海防、河內相繼失守,河口、老街一些橋被破壞,我國失去一個通往外洋的港口。以前,昆明雖常有警報,但都有驚無險。現在卻不同了,重磅炸彈震撼了這座後方的古城。大東門一帶,血肉橫飛,地上,牆上濺滿了鮮血,慘不忍睹。聯大、雲大也沒有逃過這一劫難。

時局如此緊張,把人的神經拉得緊緊的。大概到了10月才發榜。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才算放下心。學校為了應付時局,決定把招來的新生遷到四川去,通知明年元月中旬到敘永報到上課。於是新同學們紛紛各自設法找門路,拉交情,搭西南運輸處的汽車前往。有的取道重慶轉瀘州到敘永,有的直接到敘永。我在昆明整整耽擱了兩個月,隻好成天泡在車站。總算老天不負有心人,陽曆年一過,便碰上一輛由仰光運鋼筋到瀘州去的商車。經司機垂憐,我付錢後搭上了這輛車。經過幾天艱難險阻且心驚肉跳的奔波,終於平安地抵達敘永。

分校的生活

敘永有東西二城,中間隔一條河,依山傍水,景色秀麗。河上有兩座橋,以通東西二城。“雙橋觀月”為敘永八景之一。聯大的校舍也分布在東西二城,正式的名稱為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敘永分校,當地人簡稱為西南大學。

在西城有條忠義路,路邊有座春秋祠,據說是由幾個陝西籍的鹽商集資建造的,規模相當大,簷牙高啄,雕梁畫棟,建築極為講究。大殿前麵有戲台,左右廂房都是木造二層的。樓下好像由文學院和師範學院的同學住,法商學院的住樓上,理學院的住大殿,助教住後進,工學院的住隔壁的南華宮,女同學住東城的帝主宮。我們這期600多人便這樣分頭住下了。南華宮房子比較破舊,除了作為工學院的宿舍外,還有一間可供200來人上課的大教室。因為大一新生的功課以必修課為主,這間教室被利用的時間也最多。帝主宮因是女生宿舍,被列為禁地,男士不能隨便進入。教授們則住在春秋祠對街的一所大院落裏。

學校的重心在東城的文廟,房子比較寬敞。辦公室、教室都在那裏。院子裏有座無線電台,用的是手搖發電機,由物理係的一位女助教司話務,可以與昆明通話。所以學校雖然分為二部,但在行政及指揮方麵尚可統一。

西城有兩座城隍廟,其一在川滇公路旁,人稱府城隍廟,破爛不堪。另一座在忠義路盡頭到東城去的拐角上,是一所有地下室的建築。學校修葺一番後,作為我們的膳堂,比府城隍廟漂亮得多。每當下課以後,學生們便成群結隊由春秋祠和南華宮而來,手裏捧著碗筷或漱口杯,走一路叮當響一路。開學未久,我被選為夥食委員,負責領米、買菜、監廚、管帳,向同學催討夥食錢,忙得不亦樂乎。

大隊人馬開到敘永後,辦好入學手續,尚未開課。適逢春節,不免要慶祝一番。當地有位相當有聲望的老先生,送來幾十壇黃酒和兩隻半豬,慰勞我們這批後學之輩。這下全校大打“牙祭”,有酒有肉,足足忙了3天。

因開學遲了幾個月,必須迎頭趕上。功課一堂接一堂,同學們也奔波於文廟和南華宮之間。4月份一次期末大考後,休息了一個星期,算是“寒假”。接著第二學期開始,到8月15日考完了最後一門功課,算是讀完了大一。

當時在敘永分校任教的幾位老師有:分校主任楊振聲先生,楊先生的衣冠最為整齊,身上永遠找不到一條縐紋,走路也是那麼從容不迫,有外交家風度。教務長樊際昌(逵羽)老師,負責文法學院,也是敘永分校的創設人。生物係有李繼侗先生,地質係有袁複禮先生,數學係有曾遠榮先生,工學院有褚土荃先生,教微積分的是趙淞副教授,政治學是龔祥瑞教授,化學係唐助教,地質係助教為蘇良赫,體育是黃中孚先生,數學係助教是劉欣年,外文係有楊周翰、王佐良、王還、查良錚,還有張振先夫婦。

開學後一個多月,蔣、梅二位常委蒞校,這是二位在我們麵前正式以校長身份出現的第一次。當時日寇步步進逼滇境,昆明受到威脅,甚至有人覺得敘永也靠不住。所以梅校長在訓話中說:“有的人說這裏不安全,我想要求安全,那大概也許隻好搬到喜馬拉雅山上去,可是我們還不敢一定這樣說……”為政不在多言,一年內校長訓話隻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