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eash
清晨醒來,陽光明媚的很。我下床踢了一腳拖鞋,走進衛生間。
啊!
大叫了一聲:鼻尖上長了一個紅紅的痘!
都二十多了,沒想到還能趕上青春期的尾巴。年輕固然美好,可是這麼突兀的痘痘讓我怎麼走出去見人呢?
我決定今天不出門。
我暫時有了一個一居室的家,冰箱裏有一個星期光景的儲備糧。兩個人吃過了一春的沙塵暴,什麼關於人類滅亡的恐慌都是扛得住的。
“哎!我長痘了。都是昨天晚上的重慶菜害的!”我一邊憂鬱地盯著鏡子中的臉,一邊對他說。房間太小了,無論什麼話題都不用提高分貝。這種事情我剛入住的時候就嚐試過,結果臥室的窗被震得砰砰響。因此在家的時候我就盡量像一個淑女。房租不是很高,但我賠不起維修費。
“嗯。”
他應了一聲,就當作答應了。
“哎!我說今天就不回學校了。你記得一定在博實給我買管止痘膏。”
“嗯。”
他應了一聲,就當作答應了。
“哎!你聽沒聽我說話呀?”很長時間了,小房子裏就兩個人。對房子,早先擁有一個家的熱望和新鮮感已經蕩然無存。對生活,我已經習慣了另一張臉在我以外的空間裏優遊。
我不缺少什麼,但是我似乎向往著很多。
於是就用“哎”這樣的稱呼法代替了“親愛的”。
我轉身跨進臥室,劈手奪下他手中的晨報。不想再睡就起床,然後我去煎蛋他去讀報。有時候我問:“有什麼東西?”
他就“嗯”一聲,然後說:沒什麼,報上說晨練有助於健康。
但是今天早上我突然長了一顆痘!
所以我一把奪下他的報:“看看看,有什麼可看的!到底是報紙重要還是我重要?你聽我說話沒?”
“不就是一顆痘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大清早就神經兮兮的。”他從床上一躍而起,走進衛生間,“砰”的關上門。
從我們相識以來,總共吵過二十三次大架,另外平均一星期一次的小架。記得有一次在超市,他想吃砂鍋牛肉丸,但是我上火不能吃。於是為了那隻砂鍋,我們在結賬處爭了很久。最後我回食堂喝粥,他在家自己煮丸子。
我手裏拽著報紙,站在床邊。隔著門也能聽到他刷牙時發出的“嗬嗬”聲。這種聲音與日常寂靜的清晨格格不入,從一開始我就提醒他要改。他改了兩個星期就放棄了。於是我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可是我覺得今天早上他故意咳的特別響,像是和我慪氣似的。
踢掉拖鞋,我從門邊拎出鞋子,套上就甩了門出去。
頂著一顆紅痘,雖然有些異樣,但是這時我的心裏已經裝不下它了。
其實很多時候,兩個人相處的太久就會感受不到對方的存在了。我們要計算房租,來回學校的路費,每天的菜錢,還有每天吃什麼菜,晚上幾點鍾睡。回家之前要事先想好幾句無聊但對於豐富生活必不可少的廢話,需要每天付出一個早安吻和一個晚安吻。
有時候,半夜裏醒來就希望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躺在宿舍的鋪上。有時候,他睡不好就來回翻身,我估計他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上個月月圓的時候,我們在陽台上看月亮。我開玩笑地說:“我們分手吧,反正還沒注冊呢。”
他一聽之下很樂,趕緊說:“好好,電視歸你,遊戲機歸我。我可以打一通宵遊戲,你可以去勾引個新的。”
說完兩個人都很樂。覺得這個建議很不錯。
就在我長了一個痘的早上,我想起了這個令我們都很快樂的建議。於是我找了一家咖啡屋,決定去勾引個新的。
在憂悶與不滿的空隙裏,我嚼下了一包曼妥思的水果糖。
我已經戒糖很久了。因為太多的糖會壞牙,會長胖,會提高血脂,不僅會破壞我的健康,還會影響下一代。為了保證終身幸福,他逼迫我扔了所有的糖果。
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屋之後,我立刻要了三袋細沙糖,狠狠地倒進嘴裏。我用心地咀嚼闊別已久的甜味,就像宣誓重新拾起以往的生活。
音箱裏thebeatles悠悠地哼著:
letbe,letbe,letbe……
其實我真不是個在乎一顆痘的人,但是我真的太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