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的沈鴻驚魂未定。
旁邊的幾個人正用東北話大聲地聊著什麼,沈鴻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關心任何事情了,也不管這趟車究竟要開到什麼地方去,他隻希望能夠盡快地離開那個叫扶犁的鬼地方,越遠越好。
至於這趟車是不是經過扶餘,他已經不在乎了。
坐在沈鴻對麵的是一個老頭,似乎是本地人,正奇怪地看著沈鴻。
沈鴻猜想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所以才會讓這個老頭這麼關注。
“小夥子,剛上車?”
終於,老頭忍不住問道。
沈鴻點點頭,算是回答。
“要去哪兒啊?”
“扶餘。”想了想,沈鴻又補充了一句,“二道屯。”
老頭抿了抿嘴,笑著說:“我們同路,我家就住在扶餘。再過一站就到了。”
沈鴻縮著身子不再說話了。
老頭似乎還不罷休,接著說道:“我常坐這趟車,今天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從這一站上車呢。”
沈鴻剛剛落下來的心一下子又懸了起來,他吃驚地看著那個老頭。
“那個地方隻是個小村子,本來沒有站,據說前幾年出了一種什麼礦石,才繁華起來了,火車經過的時候會在那裏停一停。後來礦采完的時候,那裏的火車站周圍也漸漸成了商貿區了,在周圍一帶還挺有名氣的。後來,據說有一次發生了火災,火車站旁邊的好多家商鋪和旅店都著了火,燒死了好幾十個外地的客商,以後人就少了。我還聽說呀——”
老頭講到這裏,警惕地四周看了看,那架勢就像要透露一個核機密。看周圍沒有人注意他們的談話,老頭才神秘兮兮地說道,“我還聽說,那裏的站台上總是有很多冤魂要上車,都是那次燒死的外地客商。所以,現在火車從那裏經過的時候停的時間都很短的。”
沈鴻聽得頭皮發麻,想到自己住的那家旅館,更加不安。他不敢想下去,黑著眼睛看了看那個老頭。老頭見沈鴻有些不快,就止住了話頭。
火車走出了很遠,車窗外麵依舊是黑乎乎的。沈鴻看了看手表,時間是十點鍾。
沈鴻忽然明白,這時候並不是白天,而是夜裏。
並不是那個小城沒有白天,而是自己不知不覺地在旅館地下室的房間裏睡了整整一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難怪自己出門的時候旅館外麵還是一片黑暗。
是手表的表盤造成的誤會,如果戴的是電子表就不會出現這種狀況了。
沈鴻開始覺得自己過於敏感了,對自己在扶犁那種驚懼的心情感到不好意思起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但是,很快他就又重新回想起了那個小城壓抑的感覺,還有死一般的像一個墓場一樣的黑夜,自己從在扶犁下錯車之後,在那裏待了幾乎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可是這麼長的時間裏,他卻沒有看到哪怕一分鍾的白天。
那個地方的白天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他一點也不知道。他所見到的隻是黑乎乎的、沒有一絲生機的頹敗像,還有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消失的艾若明。
想到這裏,他馬上又笑不出來了。
火車到扶餘的時候是夜裏十一點半,沈鴻一個人出了站。
與扶犁的站台相比較,這裏一片生機勃勃的跡象。出站口的外麵是一個不大的廣場,那裏燈光明亮,人來人往。
沈鴻站在人群中,不知道怎麼的,感覺自己就像死過了一遍一樣,現在又重新獲得了新生;,看著旁邊來來往往的人群,他竟有些想哭。
沈鴻穩定了一下情緒,來到旁邊的一家冷飲商店,要了一瓶純淨水,順便問老板去二道屯怎麼走。
老板有東北人特有的熱情:“遠呢!要先到新安鎮,然後轉車到二道屯,路也不好走。你外地來的吧,這會兒已經半夜了,要沒什麼要緊事,就先在周圍的旅館住下,明天早起再去吧!”
老板說的話沒錯,這樣的夜裏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夜路,他還沒有這個膽子。
沈鴻毫不費力地就在旁邊找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旅館。雖然價錢很貴,但沈鴻一點都沒有猶豫——他知道未來的幾天裏還有很多東西等待著自己,自己需要一夜安定的睡眠。
沈鴻到衛生間美美地衝了一個淋浴,然後上床睡覺。
這天晚上,沈鴻睡得出奇地好,甚至連一個夢都沒有做。這一夜,他才真正領悟到:無夢,這才是最幸福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