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聲喘息著:“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了,而你卻理所當然的坐在我的位置上,享受著我應該享受著的幸福榮華,反過頭來卻苛責我這一切都是我的罪過!?施旋新,十年時光彈指一揮間,我被你打斷雙腿,挑斷手筋扔在冷宮之中自生自滅已經十年了,我每日裏都在等著,等著看表麵潔白實則醃臢的你是如何從雲端跌入萬丈深淵,我要看著你經受過我當年的痛楚!我施易青,要看著你死,看著你一點點的被折磨致死!”
施易青撐著身子匍匐上前,驀然伸出黑漆汙穢的手掌惡狠狠地扣住眼前施旋新的腳腕,宛若是從地獄裏麵行來的窮凶極惡的鬼怪,睜著殷紅的雙眼,啞著嗓音嘶聲說道:“你的死期就要到了!施旋新,你以為讓我變成一個廢人,被永遠關在冷宮那個瞧不見天日的地方,你就能夠高枕無憂了嗎?我告訴你,即便是做了鬼,我施易青也要親手殺了你,為我兒報仇!殺了你!”
施旋新心中一慌,踢腳狠狠踹在了施易青的心窩處,瞧著她一口汙血狂噴出口,點點滴濺在她的衣角處,越發惱怒,憤恨的喚了守候在外麵的人進來,指著地上的施易青,惡聲嚷道:“給我打,給我往死裏打!給我打死她!”
闖入殿中的嬤嬤慘白著臉色上前拉住施旋新,顫抖著嗓音說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匈奴攻克了正南門,正往上三宮這邊湧來。”
施旋新聽見這話禁不住的一愣,慌亂自心底生出,急切中尖聲嚷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禦林軍呢,禦林軍在哪裏?”
嬤嬤並隨身伺候的幾個女官勸道:“娘娘,現在情況不妙,您還是趕緊隨奴婢離開吧!”
施旋新慘白著容顏拉扯住身邊的嬤嬤,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皇上呢?皇上在哪裏?皇上說過的,他說過會帶著我走的!皇上在哪兒?皇上他在哪兒啊!我要去找皇上,我不要死在這裏!我要去找皇上!”
嬤嬤連忙抱住臨在崩潰邊緣的施旋新,慌神安慰著說道:“娘娘,娘娘,您別嚇奴婢。娘娘,娘娘您不用害怕,皇上不來帶您走,奴婢帶著您離開這裏!娘娘,您千萬要穩住啊!”
拖著殘破身子藏在屏風下的施易青聽見這話忍不住狂笑著,指著失了三魂丟掉七魄的施旋新高聲嚷道:“你也有今日!原來你也有今日!施旋新,這也就是千方百計奪去的夫君,這就是你費盡心思得來的日子!一場空,終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哈哈,果真是因果報應,果真是報應不爽!施旋新,你也會有今日!”
施旋新抱著腦袋尖聲叫著,衝到屏風下施易青的麵前,瘋狂的踢腳踹在她的身上:“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那樣!閉嘴,你給我閉嘴!”
痛楚混雜著麻木鋪天蓋地而來,毫無還手的餘地,施易青試圖蜷著身子保護著自己,卻在一拳一腳的攻擊下,漸漸失去了意識,模糊的視線裏人影憧憧,分辨不出誰到底是誰。
荒廢已久的宮殿裏似乎擁擠進來很多人,施易青麻木僵硬的身體隱約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她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識睜開眼眸去瞧,黑暗遮擋住了她的視線,瞧不清楚眼前這人到底是誰,不明為何要救她,卻也單為著短暫而細微的溫暖感動落淚。
施易青動了動軟綿無力的手指,如被撕裂一般的痛楚叫囂著從身體各個部位傳來,她淡淡苦笑了一下,平靜的說道:“這位恩人,可否幫我找一件東西?這屋子裏有一條尚未完成的襟帶,能否幫我找到給我?”
襟帶被如冬日冰水般寒冷的手掌送到她滿是傷痕的手掌之中,施易青動了動僵硬著的手指,想要用力將掌中的襟帶握緊,奈何力不從心,悲傷便紛至遝來。
她是多麼想要再抱一抱她的念兒,即便是擁抱著他生前遺物也是好的,可老天爺是如斯的殘忍,竟連這點要求,都不曾滿足與她。
遠方似有人高聲呼喊,那童聲清脆入耳,勝過世間一切美好。施易青凝神側耳去聽,越發覺得那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兒子,刻骨的相思錐心的痛,她掙紮著想要起身順著聲音去追,周身的力氣卻散盡,隻有苟延殘喘著。
滾熱的淚水混雜著鮮血,順著冰冷的臉頰緩落入鬢角,彌留之際回首望向來時路,施易青心有不甘的睜大了雙眼,可眼前的世界依舊黑暗如初,並沒有因為她的掙紮,她的悲憤而有所改變。她禁不住的悲愴慘笑,嘶聲力竭著:“我不服,我不甘心!”
即便她這般屈辱的活著,是為了今日這一天,親眼目睹了李熾王朝的破滅,意識到了施旋新即將到來的命運,她施易青依舊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唯一擁有著的生命也要離她而去。
施易青宛若老嫗般枯槁的容顏猙獰著,最終還是落得個力盡氣散的下場,如一抹青煙消失在這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