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易青注意到,大夫人嘴上雖是如是讚許,可那碗茶湯卻是再也不碰了的。
就連二夫人也應和道:“想來除了退隱的陸娘子,便隻有雲州的董娘子才有如此手藝了吧?”陸娘子與董娘子並列為大燕王朝的兩位烹茶高手,二夫人這話說的極其給施旋新麵子。
三夫人還懂得矜持的笑了笑,說道:“新兒天分不高,也隻好勤能補拙,如此才能不辜負了這極品的峨眉雪芽。”
大房的嫡七小姐挑眉剛要說話,留意到大夫人眼眸裏的警告,到嘴邊的話便一轉,俏生生的說道:“到底還是新兒姐姐厲害,連這等極品都被你尋到。再來瞧瞧,這碗茶香氣清香撲鼻,色澤也是嫩綠油潤,湯色更是嫩綠明亮,口感清醇淡雅,葉底嫩綠均勻,果真是上好的峨眉雪芽呢。”
旁觀的施易青訝然挑眉,暗道一句,大夫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大方寬容,耐得住眾人如此誇獎施旋新卻不出言譏諷?待她轉眸瞧見軟榻上微合雙眸不言不語的老夫人孟氏,便了然垂下眼睫遮擋住眼底的嘲弄。
老夫人孟氏出身並不高貴,本身便不喜見到旁人有好東西,而今天她本意是讓眾人來賞菊,也算是給自己長長臉,反倒是給施旋新做個嫁衣裳,順道還將她身邊最為得寵的竹息踩在腳下。心胸狹窄如孟氏,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大夫人這招明著褒獎,實則激化矛盾的手段委實高明。
果不其然,老夫人孟氏稀釋了臉頰上的笑意,隨手將茶碗擱置在一旁,貌似淡然一句說道:“到底還是新兒的手藝好,連我身邊的竹息都比下去了。隻是最近身子有些不適,睡眠不好,太醫時常叮囑與我不能過多飲茶。新兒的心意我領了,老太婆這裏也沒有什麼好褒賞給你的,隻是近來尋了一根寶石簪子,配著你這件衣服正好。竹息,你去將簪子取來,為新兒戴上。”
施旋新未曾料想到會是這樣這個結果,麵上雖還有些呆愣愣的,可到底還是反應了過來,佯裝歡喜的俯身謝過,由著竹息將一根雕刻俗氣的寶石簪子插在鬢角。
老夫人孟氏展眉舒心的笑了,點點頭說道:“果真是很配的,新兒你也就不要摘了,就戴著吧。你瞧瞧你花樣的年紀,這又貌美如花的,弄得這麼清淡,像是沒花戴似的,當真不好看,你看看,如今倒是順眼多了。”
眾人不好拂逆老夫人孟氏的話,也都磕磕絆絆的點頭應是,誇獎著說好看。施易青勾唇輕淺一笑,轉眸望著施旋新強撐著的僵硬笑容,心情越發開懷。
老夫人孟氏自人群中尋到施易青,緩聲說道:“青兒,京城裏人人都說靜心師太墨寶難求,你既然在師太身邊伺候多年,想來也曾學過一招半式的。如今難得大家都俱在此處,你也就不要藏著掖著的,現在便潑墨做一副水墨畫吧。”
施易青未曾想到老夫人會點名讓自己畫畫,微微一怔之下起身立在眾人視線之中,又不好當麵拒絕了她,也就隻好麵帶難色的行到眾人麵前,說道:“祖母,青兒雖是在靜心師父身邊伺候多年,這水墨畫雖是學習過,可青兒入得是佛門,做的是佛門俗家弟子,對於水墨畫倒是不甚通竅呢。”
老夫人揮了揮手,笑道:“你就不用在眾人麵前客氣了。竹息,你讓人將東西備下帶上來,咱們大家就著青兒的這副水墨畫,望著老婆子我的墨菊,品著新兒的茶湯,當真是愜意的緊呢。”
竹息領命下去,不多時便帶著人將東西製備好,將沾過墨汁的狼毫筆遞給施易青,立身在眾人視線中的施易青便隻有硬著頭皮行了過去,接過畫筆,穩了穩神,這才抬眸凝神望著窗外遊廊下迎風舒展的墨菊,胸有成竹的懸腕揮就。
待最後一筆收住,施易青捧著墨跡尚未幹涸的水墨菊花圖行到老夫人孟氏麵前,含羞帶怯微微一笑,柔聲說道:“祖母,青兒畫的不好,還望祖母莫怪才是。”
眾人神色複雜的望著施易青手中的水墨畫,俱是瞧得出來這幅畫屬於上佳之作,況且還是被老夫人力捧的,在場三位夫人就算有心打壓,也要看在老夫人的麵上住了口。
正當下座幾位夫人含笑要誇獎施易青幾句的時候,隻聽一聲嬌呼傳來,素來與施旋新不對付的二房媳婦簡氏像是瞧見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驚呼:“新兒妹妹,你這袖子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