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小聲解釋說:“這是每一個外出遊曆的遊俠必備的書冊,裏麵既有六洲風土人情的介紹,也有各個國家勢力的劃分情況,還有遊俠考核的具體步驟,以及遊俠應該遵守的規則……”赤陽早就把這本書讀透了,裏麵的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一年來,他隻能一個人偷偷地去讀,沒有人跟他交流,他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今天終於得以和他人分享,赤陽心裏非常高興。
夜幕降臨,整個世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商隊隻有最前麵的一輛馬車點燃了兩盞油燈,巨大的油燈跳動著一團火焰,好似一雙燃燒的眼眸。把前麵的幾輛馬車都照亮了,火焰旁,赤峰大旗上的“赤峰”兩個大字居然閃閃發亮,幾裏外都能人看的清上麵的文字。
商隊大旗上的文字是用特殊顏料寫的,這麼做無非是想告訴那些想要趁黑打劫的匪人,自己要打劫的商隊是什麼身份。
行沙盤坐在第一輛馬車上,神色肅穆,如同一尊雕塑,精神高度集中的他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方圓數裏都在他的探查之內,一旦有意外發生,便可立刻采取行動。
“告訴大家打起精神,走過這段路在停下休息。”行沙注視四周,隨口對身邊的李老囑咐幾句。
李老打量四周,見到周圍樹林密布,暗道這裏是伏擊的好地方。當下便去提醒眾人注意戒備。
瀲星和赤陽兩個人,就坐在燈下,一同看那本《遊俠手冊》。兩人看的入神,誰都沒有注意到行沙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行沙看著眼前認真的兩個少年,心神一陣恍惚,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初次遊曆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也是花費一大筆錢去買那麼一本《遊俠手冊》,為此可以餓兩天肚子。他還記得那本《冊子》一直陪他了他兩年,最後是他親手把《冊子》埋葬,告別遊俠生活,成為一名商隊路護。
如今,往日的種種又如海浪一般撲打著他的內心,行沙忽然覺得自己已經老了,也罷,等到小陽成長起來,自己就找個地方安心養老。現在行沙所有的決斷都隻為一個人做,那就是赤陽,他曾經答應過赤焰,會好好照顧他的兒子赤雲,可是他卻食言了,如今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讓人去傷害赤陽。
行沙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眼眸突然淨化為銀色,好似久經戰陣的兵刃,森然冷漠,這一切又轉瞬即逝,他再次溫柔的看向赤陽的背影,不過那個叫瀲星的小子的身影老是跟赤陽一起出現在他眼前,行沙真想一腳踢飛瀲星,這個臭小子,往常這個時候小陽都會坐在老夫身邊聽老夫講故事。隻不過才認識半天,有那麼熟嗎?
瀲星一心一意的研究手裏的《遊俠手冊》,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滿腹牢騷的行沙。突然,三聲緊促的破空聲傳到他的耳中。
一股來自死亡的威脅令他收緊了全身的肌肉,瞬間做好戰鬥準備,瀲星感覺到了,這次的威脅遠比以前老哥訓練他是的偷襲更加危險。
下一刻,遠處的空氣發出三次震蕩,然後身邊響起“喀嚓”兩聲,眼前一下子昏暗了下來,危險還沒有消失,有一個東西朝著他飛來,不過這個時候他看到行沙那個老頭出現在他麵前,替他解除了危機。
行沙的感知力不弱,從發現敵人到他出手隻在一瞬間,可是敵人功夫顯然並不比他弱。幾裏外的遠射,一連三支破甲箭,兩支射中掛油燈的旗杆,一支朝著他麵前的兩個少年飛來。他沒有理會其餘兩支箭,直接來到瀲星麵前抓住了第三支箭。
行沙接住箭矢的瞬間,目光掠過瀲星的麵龐,他發現麵前的這個少年有著令他都難以匹敵的鎮靜。看到瀲星那雙黑色的眼眸盯向射出箭矢的黑夜,行沙從裏麵看到了興奮。是的,就是興奮,還有一點點期待。
下一刻,整個商隊都被驚動了,路護們紛紛抄家夥,十個遊俠護衛立刻就出現在車隊前麵,個個警惕異常,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有遊俠打算衝入夜幕去尋找敵人,被行沙喝止了。
“以不變應萬變!”行沙跳到眾人麵前。
瀲星把《遊俠手冊》貼身收好,赤陽已經答應送給他了。然後跳下馬車,站在行沙身後一步之遙。
借著淡淡的月光,他看清了行沙手裏那支射向自己的箭矢,羽箭長超過四尺,烏黑色的四棱箭鏃光滑如玉,箭鏃上還帶著倒鉤,這樣一支箭,好像一支長矛。它的殺傷力可以從旁邊的燈杆整齊的斷麵得到證實。
場麵一下子又陷入沉寂,敵人暫時還沒有露麵,行沙麵色森冷,他沒想到這次的敵人居然產生了殺機,以往遇到綠林劫匪,大家都是隻求財不奪命,所以他也會給足人家麵子,畢竟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商人也不見的就比劫匪高貴。但是,這一次,對方射出這一箭顯然是要奪命,直徑超過兩寸的羽箭采用一種鐵木製成,無論是韌度還是強度,都是羽箭中頂級的存在。此時在行沙手裏,竟然被他捏斷。
馬車旁,倒在地上的油燈還在翻著火花,映出瀲星和行沙一樣森冷的表情。
瀲星身後李老突然跳出來,幾腳撲滅了地上的火源。在夜色中,火光就是敵人最好的靶子。
商隊一下子被黑夜籠罩,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著路兩邊的樹林,現在看過去,好像裏麵正有無數雙貪婪的眼睛在注視著自己。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的處境,赤陽小心謹慎的站在瀲星身後,他的身體在發抖,可是他卻發現比他高一頭的瀲星站在那裏就像一尊雕塑,散發出的氣勢讓他感到安心。
噠噠……
一陣富有節奏感的馬蹄聲傳來,敲打著每個人的心神。
走近來,隻有一人一騎。
夜空下,看不清來人的服裝,大概是六洲最長見的黑色勁裝,,魁梧的身形被黑色的大氅包裹著,半尺長的黑發簡單的挽了一個發髻,幾縷發絲擋在臉上那半張黑色麵具上,鐵質麵具下露出一雙森然的眼眸,俯視對麵的商隊,看起來氣勢洶洶,他坐下黑色駿馬同樣瞪著雙眼,在淡淡的月光下閃著微光,強健的四肢,如同四根柱子立在眾人麵前,鐵蹄不時的敲打著路上石子,擦出點點火花。
黑馬上的人年紀看起來並不大,光潔的下巴,抿著嘴,看不出他是什麼表情。
行沙站在隊伍最前麵,從那才那支羽箭的力道他就感覺到這次敵人實力不弱,不宜硬拚,所以他暗中告訴自己副手李老,等一會兒自己拖住敵人,然後其餘人押解貨物先走。李老毫不猶豫就同意了這個方案,他知道,要是行沙想離開,炎洲沒有幾個人能留下他,他們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貨物和小少爺。
行沙能感覺的到,黑馬上來人一定是對方首領,他向前踏出一步,腳步落下,如山嶽落石,他積蓄一身的氣勢瞬間外放,如狂風一般卷向對麵馬上男子。
麵對行沙的下馬威,隻見那人一揮衣袖,便輕鬆化解行沙的攻勢。緊接著他從大氅下的馬鞍上抽出一柄長劍。
劍長過四尺,是屬於六洲最近幾百年才成長起來的長劍一脈。
馬上男子拔劍指向行沙,劍意無形襲來,而且,當行沙感覺到劍意的同時,商隊所有的人都被那股淩烈的劍勢所籠罩,一時間,每個人都感覺,那柄劍隨時都會朝著自己刺下,所有人都不敢再動。
同樣的,行沙也擺開陣勢,他並沒有拿出自己的兵器,看起來他隻是像一個普通的老頭那樣,把右手伸進的左邊的衣袖中,可是商隊裏的老人知道,沙爺要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袖裏刀。
曾經在商隊裏有傳言,行沙一生很少出刀,每次出刀也隻出一刀,可是每次他一刀揮出,戰鬥都會結束。
在炎洲,能接下行沙一刀的豪俠不多。
馬上的年輕人看到行沙把手伸進衣袖,瞳孔微縮,在這條道上混,他自然是研究過道上的朋友們,也聽說過行沙一刀,並且他還知道,行沙的刀術是跟一個殺手學的,麵對這樣一把刀,的確能讓每一個與他對陣的人膽寒。
夜寂無聲。
兩個人就這麼對峙起來,馬上的年輕人似乎有點忌憚行沙的刀,遲遲不動,而行沙也不動,他暗自命令身後的人緩緩離去,不過,就在大家勉強能抵禦馬上年輕人的劍意,打算跑路時,黑夜中又傳來一聲嘶鳴。
又有一騎飛奔而來,雖是一騎,卻聲勢浩大,隱約帶有金屬摩擦的聲音。
行沙頓時麵如死灰,剛才大意了,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手還有隱藏實力。可是如今已經晚了,他感覺到即將出現的敵人實力也不會弱。
能把一人一騎發揮出千軍萬馬的氣勢,這樣的人必是一員猛將。
同樣感到絕望的還有商隊的其餘人,赤陽此時就閉著雙眼,緊緊的抓住瀲星的手臂,好像身邊這個比他年長兩三歲的少年能給他帶來希望。
瀲星沒有理會赤陽的表現,他正目光如炬的注視著麵前的黑夜,片刻後,從對麵年輕人身後的夜幕中躥出一匹白色駿馬,兩匹馬一白一黑,好像一對兄弟。
白馬上也是一個年輕人,同樣的麵具,同樣的黑色大氅,因為奔跑,大氅和墨色長發在夜色中飄舞,借著淡淡月光,能夠看到馬上年輕人穿著軟甲,細若魚鱗的鍛鱗軟甲價值非凡,不是誰都能穿得起的。
不過,行沙的目光沒有停留在來人的衣甲上,他被一道寒光晃了雙目,仔細看去,來人的馬鞍上掛著一柄長刀,刀刃若新月,刀柄足足有兩尺長,這種刀是馬上對戰的利器。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來人在躍馬的一瞬間抽出了那柄長刀,單手執刀,借著馬匹躍起的氣勢,在行沙麵前劃出一道月弧,泛著寒光的月刃襲向行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