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勸他,讓他回去吃飯吧,孩子都喊他兩回了。
他說,馬上就該按摩了,我不走。你們怎麼不走呢?
又不是給你按摩,你這麼上心幹什麼!一屋子人都笑了。
我知道不是給我按摩,讓我的耳朵過過癮不行嗎!
有人站出來維持秩序,說安靜,安靜,聽耿老板的爹接著講。
不料耿文心說,今天就講到這兒吧,吃飯比按摩重要,別耽誤大家吃飯。
這可不行!按摩的事兒到了關鍵時刻,大家的胃口已經吊起來了,不往下講怎麼能行呢!大家要求,講吧講吧,現在不是困難時期,吃飯早一會兒晚一會兒沒關係。
耿文心還是不講。他的表情突然嚴肅下來,耳朵也向門外傾聽著,說,不好,天鳳去看她中學時候的老師回來了,已經走到村口了。天鳳是清華大學的研究生,現在正在讀碩士。讀完了碩士,她還要到美國留學去讀博士。讀完了博士,還要讀什麼後,我也不太懂。這閨女滿嘴都是外國話,打個手機,不是惱,就是爺死,再不就是噢開。天鳳最看不慣她二哥,認為她二哥有幾個錢就燒包兒燒得不行了。天鳳也最反對我講按摩的事,要是讓她聽見,不知這閨女怎麼挖苦我呢!
可是,大家看著耿文心的嘴,都不願意離開。仿佛他們也走進了按摩室,不讓小姐按摩一下,無論如何說不過去。有人向耿文心發起恭維,你的四個孩子都這麼有出息,恐怕在全縣都得排第一。耿文心說,我也不知道排第幾。又有人誇耿文心教育有方,問耿文心是怎樣教育孩子的。耿文心的樣子有些謙虛,說,我沒怎麼管他們。這不天鳳回來了,不信你們可以問問天鳳。他先跟天鳳說話,你這孩子,怎麼去這麼長時間!你媽在樓上都等急了,等你回來給你做好吃的呢!告訴你媽,我不想吃肉餡兒的餃子了,讓她給我包點素餃子吃,裏邊包點蘿卜丁、豆腐、粉條就行了。
後來,在大家的堅持下,耿文心還是把按摩的事講了一點。他講得不大細致,有些輕描淡寫。他說,我在一張小床上躺下,一下子進來兩個小姐給我按,一個按頭,一個按腳。我說停停停,一個人按就夠了。一個小姐說,這是那位先生安排的,他讓我們一定把你侍候好。我說,誰安排的也不行。兩個按,得花多少錢哪!公家的錢也不能這樣花法。一個小姐出去了,剩下一個小姐跟我嬉皮笑臉,叫我老板。我說我不是老板,我兒子才是老板呢!小姐說,你是老板的爹,比老板還大,你是大老板。大老板,現在開始做大活兒吧!我問,什麼是大活兒,是犁地還是耙地?小姐誇我真幽默,說想犁就犁,想耙就耙。我說,就算我想犁地耙地,犁在哪裏呢?耙在哪裏呢?小姐往我褲襠一撈摸,說,這不就是你的犁嘛,你看,你的犁頭已經翹起來了!我心說,壞了,藥勁上來了,我身上火燒火燎的。我說,哎呀,犁有了,沒地也不行呀!小姐不叫我大老板了,叫我大傻瓜,說,我不就是你的地嘛!是一塊肥沃的土地。小姐說著,就把衣服脫下來了。眼前白光一閃,我知道自己完了,完了。好了,後麵是六個點兒,省略號,不能再講了,再往下講就不好聽了。你們聽,我老婆也下樓了。這些話萬萬不能讓我老婆聽見,她聽見了,沒我的好果子吃。你們也不能把我剛才講的話說出去,誰說出去我跟誰急。
臨散場時,還是那個愛插話的年輕人說,瞎爺,我明白了,你講的這些人,這些事兒,等於是一篇小說。
耿文心說,你這孩子,就是喜歡倒涼板。你說的小說我知道,那都是編出來的。我講的都是真事兒,都是我們家的事兒,都是我親身經曆的事兒,跟小說怎麼會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