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魚塘女人_談歌(1)(1 / 3)

白洋澱,被稱為華北明珠。“明珠”不“明珠”的吧,都是媒體上的說辭,白洋澱的水勢,可是大不如早些年了。再遠就不說了,僅三十年之前,白洋澱的水,大!水蕩三百裏,波撼保定城。那是何等磅礴的氣勢啊。念及當年景象,當地人皆是說夢的語氣,滿臉遺憾的顏色。白洋澱,水接安新、任丘、容城、雄縣、高陽五縣,澱內多有荷花,成片而生。入夏時,接天碧日,層層疊疊,遊人至此,一路爽得眼呆。當年有位孫犁先生寫過一篇《荷花澱》的文章,名聲至今很大。或許孫先生沒有想到,他的這一篇文章竟成了白洋澱旅遊的最大廣告。與白洋澱接水的幾個縣城,而今已經吵嚷成了一鍋爛粥,各種考證及觀點,在媒體上爭論成了疙瘩。各自都想把“荷花澱”搬到自家的水域。據說,幾近要弄上法庭。孫先生已經作古,自然不能出庭作證。不知道老人家九泉之下會作何感想。此是閑話。靠水吃水。挖塘引水養魚,便成了白洋澱周邊各縣的漁家之傳統項目。即漁人自家挖一方池塘,引入涓涓澱水,再將精挑細選來的魚苗兒放入,用心喂養(其中辛苦,與莊稼人侍奉禾苗,並無二致)。魚兒漸漸長成,漁家便挑揀長成的捕撈,擔到城裏去賣,謂之“活魚兒”。若一時賣不盡,眼見得魚兒也長成了尺寸,便將魚兒捕撈上來,收拾幹淨,或熏或烤,熟了,再掛晾,謂之“風幹”。風幹之後,便是裝簍。裝簍之前,以細細的碎鹽層層勻撒了(防腐),再運到城中去賣。謂之“幹魚兒”。幹魚兒這種做法,費時費力,且利潤微薄。魚幹兒麼,隻是小吃一種,吃魚者,多是吃鮮。由此,除卻運到城裏去賣,多是吸引城裏的人來魚塘垂釣。

當代一些有錢也有閑的城裏人,大多喜歡公休日到農家的魚塘去垂釣。媒體認為是生活進步,是休閑生活的一種新方式。時尚嘛!其實,早在明末清初的時候,保定即有了這種休閑的項目。查《安新縣誌》,清代時,安新境內,多有澱邊的漁人自建魚塘。城中達官貴人,揀風和日麗的日子,清晨出發,或乘馬,或乘轎,三五成群,結伴來漁人的魚塘垂釣。到夕陽西下,方才歇了興致,所釣數目,由農家秤過,計算了價錢,釣者付錢,滿載歸去。由此看來,現在的假日垂釣,古已有之。不稀罕哦!

下邊,談歌講一個當代魚塘的故事。

出保定東城三十餘裏,進入安新境內,再東南方向拐一個彎,走二十餘裏,依田傍水有梁家灣。梁家灣是一個大村,共有兩百餘戶人家。大戶是梁姓,雜姓也有,諸如楊、李、張、趙等。據說,雜姓都是後來遷入的(不是正宗)。梁家灣的主業是漁業,過去的漁業歸屬人民公社的生產隊,不允許私人經營。副業就是割澱中的蘆葦,社員們編些葦席或草墊,賣些錢,價錢也低廉得很,屬人民公社統一管理,縣裏來人統購統銷。改革開放之後,公社和生產隊都解散了,梁家灣各戶自主經營,各家幾乎都有了魚塘,近一百餘處。“社員”的稱呼早沒有了,都稱做了老板(或經理)。招惹得保定及北京的釣客,蜂擁趕來。讀者要問,如何不去闊綽的白洋澱垂釣?偏要到這人工魚塘?豈知這些年白洋澱維護生態,防止汙染,早已經明令禁止垂釣。於是,拾遺補缺,漁人便自己辦起了魚塘。市場經濟麼!

魚塘經營,有好有次。梁家灣的百餘口魚塘,楊仲軒的魚塘生意最為興隆。楊仲軒排行第三,村人簡稱其楊三。楊三與妻子挖了三畝半的魚塘,分了四口。四周紮了籬笆,圍成了院子。魚塘四周還植了些柳樹與花草,弄出了幾分花園的景致,很是養眼。楊三的魚塘中不僅養有當地盛產的白鰱、鯉魚、草魚、鯰魚種種,也有武昌魚、虹鱒魚等外來品種。別家的魚塘,品種單調,隻有草魚、鯉魚、鯰魚。比較起來,楊三的魚塘,顯得十分豐盛。於是,假日裏來楊三魚塘垂釣的人,也十分踴躍。楊三的生意就火暴了。

寫到這裏,談歌再講幾句閑話。這釣魚的事情,本是一個興趣之事。釣客們多是在城中待得悶氣(閑得難受),便乘興而來,享用一下田園風光,呼吸一番農家空氣,大多誌趣在釣,並不為魚。古今大概同理。沒聽說過有某個嘴饞的人,為吃魚,一定要來魚塘垂釣。談歌吃魚,從來不去魚塘,釣什麼?隨便找一家超市進去,買上一條或者兩條,並且讓賣魚的細心收拾了,回家燉了便吃。何等方便。魚塘裏的魚,釣上之後上秤,貴出魚市幾倍的價錢,談歌認為太不劃算。但人們仍然樂此不疲。如此高消費,圖什麼?說破了,隻是為了一個樂趣。有些釣客,臨來之前,或許已經向妻子兒女或者親朋好友,吹下了轟轟烈烈的牛皮,要他們把蔥薑作料預備下,耐心等待吃魚。如此隆重而來,釣至夕陽西下,也未見得有幾條上鉤的魚兒,自覺得顏麵上過不去(害臊哇),便要魚塘主人幫助補釣幾尾,或者幹脆打撈一網,也按價錢算過,歡歡喜喜地帶回去。或許親朋好友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忙著把魚做了,喝酒吃魚,誰個還問魚兒的來路?這也是吃的興致,並非為了吃魚。寫到此處,談歌感慨,中國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