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釣幹兩口魚塘。”
“哪兩口魚塘?請師傅挑選。”
“……就這鯉魚塘與鯰魚塘了。”
“好。再問師傅賭什麼?釣斤兩?釣尾數?”
“……就以尾數為賭吧。”
“好吧。一言為定!”
李老板歎了口氣:“徒兒啊,不是師傅來攪你的生意,師傅也是迫不得已……”楊三嫂淡然笑了,擺擺手:“師傅莫要再講了,您也是要吃飯的。人生總要有飯碗的。師傅也是一樣的。”說著就拿起一支魚竿,“師傅,開始吧。”李老板抬眼看了看四周,緩緩地說道:“可以,隻是這燈火太亮了,顯不出手段。”楊三嫂笑了:“這個容易。”她一揮手,十幾個魚餌就飛出去了。隻聽得嗖嗖的風響,十幾隻馬燈頓時熄了。魚塘登時陷入了一片深深的黑暗。楊三和梁大年坐在魚塘外邊,在黑暗中細細地聽著魚塘裏的動靜。李老板帶來的兩個人,早已經鑽進了汽車。或許他們對這種情景早已經司空見慣了?黑暗之中,李老板聲音幹澀地誇獎了一句:“多年不見,你的手段還是這般敏捷呢。”
就聽楊三嫂爽聲笑道:“謝謝師傅誇獎。”“開始?”“開始!”“請!”
“師傅先請!”
話音剛剛落下,隻聽到魚塘內,魚線破空聲連連響起,如吹哨兒一般,急促、響亮。再聽,或如條條鞭子憑空揮舞,鞭梢在空中陣陣炸響。忽又聽到李老板納悶兒地問一句:“咦?真是奇怪了,你家的魚塘裏如何還有泥鰍呢?”
楊三嫂冷聲笑道:“若釣上來泥鰍,也算是尾數。”
如此激烈響動,直至夜半,方才停下來。
魚塘上安靜了一會兒,隻聽到楊三嫂笑道:“師傅,我們已經釣完,還比下去嗎?”
李老板淡淡道:“已經釣完了兩口魚塘。”
楊三嫂豪邁地說:“我看師傅興致正濃呢,就把餘下的兩口也釣個幹淨吧。”
李老板譏笑道:“你不是說要留下兩口魚塘給你家爺兒們吃飯嗎?”
楊三嫂笑道:“正釣得興趣濃厚,就管不了許多了。”
李老板斷然說:“不釣了,我已經說過,隻釣兩口魚塘,算數的。”楊三嫂說:“那就憑師傅裁決吧。”李老板道:“我輸了。想不到竟然敗在了你的手裏。”楊三嫂道:“師傅並沒輸,師傅比我多釣了三條泥鰍。我隻比師傅多釣了一條鯉魚。”李老板苦笑:“想不到你的耳力還是不錯。”接下來,魚塘又陷入了悠長的黑暗。楊三嫂與李老板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楊三就坐在魚塘外邊的石階上睡著了。楊三是被汽車引擎聲驚醒了,天已經灰灰地亮了。他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魚塘。李老板已經走了,楊三嫂枯坐在板凳上,一臉的疲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魚塘的空地上,有兩大堆魚,沒死的,仍然在地上蹦跳掙紮。再看兩口魚塘內,已經空空如也。
楊三嫂聽到了腳步聲,無力地睜開眼睛,軟軟地說一句:“當家的,把這些魚都收拾幹淨了,做了魚幹兒吧。”楊三哦了一聲,看著臉色蒼白如紙的楊三嫂,眼淚就不聽話地流了下來:
“老婆啊,咱們還開這魚塘嗎?”楊三嫂一言不發,目光呆滯地盯著兩口已經幹幹淨淨了的魚塘。天色漸漸大亮起來,風也停了,偶爾聽到餘下的兩口魚塘內,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麵,弄出嘩啦啦的聲響。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又一天就要開始嘍。
補記:這個故事,曾經以當代傳奇的麵目,在《保定日報》的副刊上登過。文學作品嘛,無奇不傳,講究虛構。至於情節的真偽,談歌不好說,也不敢說。卻是故事中的肅殺的氣氛,直讓談歌感慨萬端。如何一個魚塘,也要弄出這許多飛短流長的悲切故事來呢?
《保定日報》的記者苗源喜告訴談歌,他曾經去采訪過楊三嫂,詢問過這個故事的真假,隻是楊三嫂笑而不答。老苗說,談歌啊,你不妨去一趟,自己問問吧。
那麼,談歌就抽空兒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