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嫂又笑了:“那能是什麼事情呢?”李老板想了想,緩緩地說道:“你不要再講什麼了,我今日來,便是要與你比試一番釣魚的本領。”楊三嫂苦笑:“我怎麼敢在師傅麵前出手呢?”李老板冷下聲調:“隻怕……由不得你了。”楊三嫂沉吟了一下,低聲問一句:“不比不行嗎?”李老板幹硬地說:“不行!你若輸了,明天便不要再開這魚塘。我若輸了,今後不會再來找你的不是。”
楊三嫂四下看了看,穩了穩聲音:“師傅啊,今天魚塘釣魚的客人多,我掙不掙錢的,且放在一邊,還是不要掃了客人們的興致。等晚上關塘的時候,我再與師傅商量?”
李老板深思一下,微微點頭:“就依你了。”楊三嫂也微微笑了,點點頭:“多謝師傅了。”暮色漸漸地湧了上來,楊三嫂笑吟吟地送走了最後幾個釣客,轉回來,走到近處,見李老板正端坐在魚塘邊上慢吞吞地吸煙,暮色中,那煙頭兒一明一滅,很是奪目。楊三早已經看出不對了,他慌慌地走過來,扯過楊三嫂,低聲問:“老婆啊,出了什麼事情?招惹了這位客人?”楊三嫂搖頭笑了:“當家的,你把院門關了啊。你也不用進來。我今天晚上與這位李老板比一比釣魚。”楊三不知就裏,怔怔地看著楊三嫂。暮色中,楊三委頓的目光,似受驚鳥兒的翅膀,撲閃著慌張。楊三嫂看在眼裏,心下一軟,不覺緩了口氣:“當家的,你真是一個呆啊。你就看不出嗎?這個李老板是來者不善啊。”楊三有些膽怯了:“家裏的,你莫要惹出些什麼事情喲。大不了咱們關了這魚塘就是。何苦惹是生非呢?”
楊三嫂的目光哀怨下來,她歎了口氣,點點頭:“我知道的,你也是……一個大男人,怎麼講話就這樣不誌氣呢?若是禍,就躲不過的。好了,你去歇息吧。”
楊三遲疑著不想走。楊三嫂突然火了,她提高了聲音:“我讓你走,你聽到沒有?”
楊三有些膽怯了,楊三嫂從來沒有這樣硬硬地跟他講過話呢,他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忙扯開慌亂的步子走出了魚塘的院子。可他如何放心得下,便鬼鬼祟祟地坐在魚塘外的石階上,窺視著院內的動靜。
就聽到兩聲空空的咳嗽聲,梁大年叼著根煙走過來,訕訕地笑問:“楊三啊,你老婆這是變什麼戲法呢?那李老板是什麼人物呢?”
楊三看看梁大年,臉上木木地,沒有堆出平日裏那種巴結的笑容,他別過頭去,不答理梁大年。他此時特別恨梁大年,他從來沒有這樣仇恨過誰。可是,他是那種心裏有仇恨也講不出來的人。他隻能別過頭去。有小風悠悠地刮過來,楊三感覺風很涼,一直涼到了他的心裏,又一直涼到骨頭裏去了。
楊三嫂收拾了釣客們用過的魚竿、魚餌,便沿著魚塘走,四口魚塘都專心地看過了,她頹然坐在一口魚塘前,低低地歎了口氣,她的目光就空空的了。第一口魚塘的一端,坐著李老板。天,就層層疊疊地黑了下來,楊三嫂與李老板對視了一刻,就站起身子,依次點燃了魚塘邊的十幾個馬燈。然後,楊三嫂又端坐在魚塘邊。風,細細碎碎地吹過魚塘,十幾隻馬燈撲撲閃閃驚慌地亮著,晃蕩的燈光似醉了一般,往楊三嫂的臉上撲著。
終於,天完全黑下來了,楊三嫂起身走到李老板麵前,微微笑道:“師傅,可以了嗎?”
李老板點點頭:“可以了。”
楊三嫂款款說道:“師傅啊,事情由我一人引起,不連及旁人。楊三與我一共有四口魚塘。我想,既然比試,隻是一個輸贏高低的事兒。僅一口魚塘就夠用了。留下三口魚塘,我家的爺兒們還要吃飯呢。如何?”李老板搖頭,斷然說:“不行!”“那……總要留下一半吧,至少魚塘有一半是楊三的啊,師傅總不能趕盡殺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