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堆起笑臉,歡歡地上前迎了,遞過魚竿兒、魚餌,李老板卻擺手不用,揀一個樹蔭坐了,同行的一個忙取出帶來的魚竿兒、魚餌,李老板便甩竿下釣。同行的二人並不釣,隻坐在魚塘邊,慢悠悠地抽煙喝茶,看李老板瘋釣。
真是瘋釣啊,楊三也看得眼呆,如此手段高超的釣客,他從來沒有見過。
魚兒們竟組成了敢死隊一般,前仆後繼,紛紛咬鉤上岸。大的裝簍,小些的,被李老板摘鉤扔回魚塘。如此瘋釣到了下午,李老板方才歇了興致,收竿。
楊三忙顛顛兒地上秤算賬,計一百三十五斤。楊三報過賬,李老板冷了一眼楊三,那目光竟是凶惡。楊三心頭一縮,急忙又遞上一個笑臉:“湊個整兒,五斤抹了。”李老板點點頭,隨同來的二人,一個掏錢給楊三,一個將魚弄進汽車的後備廂裏。李老板扇著膀子上了車,汽車放著響屁,一道煙兒地走了。
第二天,楊三的魚塘就出了奇怪的事兒,無論釣客們怎麼下餌吸引,魚兒們竟然訂了攻守同盟似的,誰也不肯上鉤了。楊三嫂便親自下手使用魚餌,魚兒仍然不上鉤。楊三嫂大驚,楊三隻好下網,網了幾網,減價賣給掃了興致的釣客們。還賠上了好多笑臉。
夜裏,楊三嫂便細問楊三,昨天來的客人都是些怎麼樣的。楊三詳細說了,還說到了那個李老板近似凶惡的目光,楊三嫂恍然點頭:“是了,是了。”
楊三心慌地問:“老婆啊,這是怎麼回事呢?”
楊三嫂一歎:“唉,是那人了。”
楊三奇怪地問:“什麼人?”
楊三嫂搖頭歎氣:“唉,你別問了,這個人還會來的。”
這個夜裏,楊三嫂輾轉無眠。楊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茫然不知所措。
釣不上魚兒,釣客們便無趣了,楊三的魚塘漸漸冷清下來了。鄰居們有同情的,也有解恨的,更有好奇的,想知道楊三的魚塘裏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三嫂不聞不問,隻是天天喂魚。楊三埋頭做自己的事情。又過了十幾天,楊三魚塘的魚兒又漸漸開始上鉤了,於是,釣客們又雲集而至。但是,楊三感覺到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他看到楊三嫂的臉色一直陰著。
終於,李老板又坐著汽車來了。依舊是同行三人。楊三嫂淡然一笑:“三位來了。”說著話,眼睛就盯著那個李老板。李老板朝楊三嫂微微點頭致意,就揀了個地方,粘了魚餌,就甩竿下鉤。許多釣客已經知道了,這位李老板是釣家高手,便上來圍觀盯看。李老板無奈放下魚竿兒,四下抱拳,微微笑道:“李某釣魚,不喜歡別人圍觀。諸位這一圍,魚兒就不上鉤兒了。諸位,請了,散了!”
圍觀者訕訕地笑著四散去了。李老板看看四下無人了,便低低地喊一聲:“魚塘老板,請過來說話。”楊三聞聲,就要過去,楊三嫂擺手,製止了,她姍姍地走過去,站在了李老板身邊。李老板並不看楊三嫂,目光軟軟地盯著魚塘裏浮動的魚漂兒,彩色的魚漂兒在陽光下忽忽閃閃,很是豔麗。李老板淡淡地說道:“你知道我為何來?”楊三嫂也聲音寡淡地說道:“當年師傅教我,總盼著我長進。我如今長進了,師傅為什麼又來攪我的生意呢?自古沒有師傅嫉妒徒弟的道理吧?”李老板不答話,拉動了一下魚竿兒,魚漂兒的顏色歡快地在水麵上跳動起來。楊三嫂的聲音就硬了:“隻為這魚塘,值得嗎?”李老板淡笑:“三嫂錯了,如何不值得?你這魚塘的生意紅火啊!”楊三嫂怔忡了一下,歎道:“我隻是為了養家糊口,並不曾搶奪過誰的生意。”李老板冷笑一聲:“隻是你從來不把師傅放在眼裏。我今日來隻是要教訓教訓你。”楊三嫂淡淡地說:“師傅不要說什麼教訓不教訓了,隻是生意上的事情罷了。”李老板訕笑道:“你啊,師傅傳授你,並非讓你用來發財的。”楊三嫂嘿嘿冷笑了:“師傅這樣說,就是借口了。就這樣一個破魚塘,還談什麼發財?我剛剛說過了,我隻是養家糊口罷了。師傅為什麼要這樣說話呢?就算我想著發財,有什麼不對嗎?徒兒發財,師傅不高興嗎?”李老板張張嘴,卻說不出,一時尷尬了。楊三嫂輕輕歎了口氣:“師傅不明說,我也明白,師傅來擠對我,自然是收了人家的錢。自古道,‘接人錢財,與人消災’。我知道師傅也有難處的。那雇用師傅的人,給了師傅多少錢呢?我雙倍給師傅還不行嗎?”李老板搖搖頭,沉吟了一下:“恐怕……不是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