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莊親王府壽宴回來後,謝老爺帶著夢清去了科爾沁草原的大姑那裏。
聽說遠在科爾沁的姑姑,是夢清過世的娘親的親妹妹,這位姑姑從小對夢清疼愛有加。
臨行那日,夢清的後娘和夢亞一直鬧著不去,後娘本就和科爾沁的姑姑關係不好,因為夢清的娘過世後老爺才娶的她,聽丫鬟說是她是怕被草原那位姑姑瞧不起。
那是夢清第一次去科爾沁大草原,第一次見到那片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廣袤天地。
記得那會兒是康熙四十七年,她到大清的第一年。在科爾沁,姑姑待她很好,一開始夢清沒能認出這位姑姑,謝老爺向眾人解釋:“前不久夢清染了風寒,昏迷了三天三夜,記憶也不是那麼好了,一時間沒能認出是情有可原的。
”
姑姑嫁給的是草原的第一英雄齊哈科,她的姑父,有著籠密的胡楂,肥厚的身板,見過那些壯實的拳擊手,就知道姑父在她眼裏有多彪悍了。
夢清讓他教射箭騎馬,他是很憨厚,雖然嘴上說不教,但還是瞞著爹偷偷教她。
謝老爺是反對她沒事射箭騎馬,舞刀弄槍的,他雖然是草原出生,但從小在中原長大,思想總是保守的,女孩子還是學習琴棋書畫比較好,騎馬射箭都是男人做的。
姑姑家有一個女兒,叫格桑,她比夢清大幾歲,是個美麗活潑,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夢清很喜歡她,之後很快,她們成了最好的朋友。
來草原已經大半個月了,她除了每天和格桑一起射箭騎馬趕集之外,就是發呆。
她時常會想到那日的白衣男子,每每想來都是春風拂麵,她將銀簪戴在頭上,希望他們能有一天再次重逢,他能認出她來。
她讓家仆四處打聽他的消息,隻是都一無所獲,仿佛關於他的一切,都隻是一個純粹的偶然,一個無意的相遇。——
在科爾沁草原的那段時光是最輕鬆快樂的,那段日子總是伴隨著無憂無慮,自在逍遙,歡聲笑語。
不久之後,科爾沁的達爾漢親王,舉辦了盛大的騎射狩獵比賽。
聽格桑說,這次大清的皇帝會帶著諸位阿哥也會來科爾沁參加這次的狩獵比賽。
曆史記載,清朝自入關以來,清朝皇室和科爾沁蒙古王公世修秦晉,永結國姻。康熙皇帝積極籠絡科爾沁王公,一來為了加強邊疆防禦,布置防俄措施,二來是褒獎科爾沁在平叛葛爾丹戰爭中的卓越功績。
那一日,天很藍,草原上掛滿彩旗,達爾漢親王和科爾沁草原的所有子民都做好準備迎接這位千裏之外趕來尊貴無比的大清皇帝。
夢清站在皇室長長儀仗隊後麵遠遠觀望,卻是看到了小六子,他一身太監的打扮。
她詫異了,“小六子是滿清皇室的一個太監?那麼,那個白衣男子又是誰呢?”
夢清穿著一件藍色的草原衣裙,穿梭在人群中,一直跟在皇室儀仗隊後麵走著,直到康熙皇帝等一行人走進了大帳內,她才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那是她不能進的地方,那是身份尊貴的王室才能進的地方。
她停下腳步,遠遠看著,這次他們會再次相遇嗎?
小六子來了,那他的主子應該也來了吧?他是否在剛才的人群中呢,他又是否看到她了呢?他是誰,他和康熙皇帝又有什麼關係呢?
格桑在一旁看出了夢清的一反常態,立即打趣她。
“哎呦,夢清,你這是看上了哪位阿哥?”
“阿哥?什麼阿哥?”夢清莫名其妙問。
“剛才見你丟了魂似的追過去,不是看阿哥,難道你看上皇上了?”格桑問。
“是是是,我誰也沒看上,看上一個太監了。”夢清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想不想去今晚去看看大清的皇帝還有阿哥們?”格桑故意問。
“皇上那一行人裏麵有個人叫小六子的,我曾經受過他主子的恩惠,你能把我帶過去瞧瞧那位恩人可好?”她懇求。
“沒問題,今晚我就帶你去,我可是草原的郡主。”格桑拍拍胸圍向她保證。
夢清問:“要不我就冒充個侍女跟在你旁邊如何?”
“好主意,就這麼辦!”格桑笑嘻嘻說。
聽說格桑的爹曾經救過達爾罕親王一命,所以達爾罕親王十分寵愛格桑,對待格桑不亞於對自己親身女兒沫沫耳,還封了格桑做草原上的郡主。——
晚上,夜色漸濃,康熙皇帝一行人出現在科爾沁的宴會上。
夢清打扮成侍女的模樣,頭上插上銀簪,和其他侍女一樣,手捧草原美味佳肴,走進大帳,她緊張地手心全是汗。
格桑郡主和姑父齊哈科坐在左邊,而她就站在他們那邊,負責給他們倒酒,沒事時就一直低著頭,也不敢抬頭,怕引人察覺。
齊哈科一開始就認出來夢清了,看她冒充成侍女,估計這丫頭也是好奇心重,圖著好玩才來的。
酒宴上,達爾罕親王向康熙皇帝講起了草原的各種大事,無非是吹牛之類的話。
夢清聽著一點不感興趣,趁著眾人歡笑觥籌之際,稍稍抬頭打量起坐席上的人。
幸好姑父這身子板又厚又壯,將她完全擋住,她相當於在一堵牆後偷窺,這下自然不會有人注意了。
中央坐席坐在著就是大清的康熙皇帝,看得出他麵容抖擻,即使上了年紀,也依舊英俊威嚴。
曆史上形容這個皇帝,那可是天表奇偉,神采煥發,雙瞳日懸,隆準嶽立,耳大聲洪,徇齊天縱。實屬誇張了!
康熙左邊這一排坐著的是達爾漢親王和他的子女,然後就是姑父還有格桑。
右邊一排坐著的都是些當朝的阿哥,前麵坐著的應該是當今太子二阿哥胤礽,濃眉大眼,一臉的正色,一身裝束也明顯和其他人不太一樣,顯得貴氣很多。
太子旁邊坐著四五個阿哥,神態各異,但獨獨沒有見到夢清心中所想的那人,想著若那人若是個阿哥,此刻怎麼會沒有出現呢?
達爾罕親王和康熙皇帝談到兒女婚事方麵,如今康熙皇帝自然想和草原聯姻。
康熙問郡主沫沫耳:“這些個阿哥裏麵你可有鍾意?”
沫沫耳一下子臉紅,低頭不語。
康熙又問格桑:“格桑,你向來豪爽大方,可有鍾意哪個阿哥?”
“回皇上的話,有些阿哥今日不是沒來嗎?格桑已經好長時間沒見著其他阿哥了,自然是有中意的也忘記了。”格桑落落大方回答。
眾人樂了,康熙皇也樂了,說道:“也罷也罷,格桑常年在草原,連宮裏的幾個阿哥都認不全,自然是不知道中意哪個,趕明兒個朕帶你進宮,在宮裏住上一段日子就都了解了。”
“謝皇上龍恩。”格桑禮數回敬。
夢清心裏暗暗竊喜,要是格桑能進大清的皇宮,自己混進去紫禁城也就不難了。
隻是當時她暗自竊喜卻被一人看在眼裏。
那雙眸子在對麵直直盯著她,犀利冷酷,似乎想要看穿她的一切。
這讓她發覺後,瞬間一驚,低下頭去,多少有些收斂了,不敢肆無忌憚地偷窺了。
事後,夢清心有餘悸:這淩厲的眼神,居高臨下的姿態,什麼人?記得他坐在太子胤礽身邊,一身紫黑色的衣裝,估計多半也是個阿哥。
宴會後,格桑見著夢清心神不寧的,問:“有沒有看到你那恩人?”
夢清回答:“沒有,不過那坐在太子身邊的人似乎看出了我不是個侍女,我擔心。”
“那是大清朝的四爺,放心,一切有我在。”格桑說道。
“四爺?!”夢清驚詫,愛新覺羅胤禛?她倒是後悔沒看清那四爺究竟長什麼模樣,倒是那眼神犀利地實在讓人無法直視。——隔日,科爾沁狩獵比賽的大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