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咋說,都是當下老百姓的街頭巷議,一點都不新鮮。小林子鬼道,他知道江河水心裏最堵的事兒是啥,別的都是扯淡。“那?他倆貪了多少?夠判啥罪?”
當江河水把兩人貪斂的金額一出口,讓小林驚悚得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兒沒蹦起來。“哎呀媽拉個x的!夠花就得了唄?姓楊的、狗日的死定啦!”他忿然陳詞,轉瞬就覺得有點兒衝動了。見江河水沒作聲,“二哥?說真的,這嫂子我也叫了快二十年啦。一百來萬夠不上死罪,你去跟許書記說說情,興許能少判幾年?”
老兩口曆來心地向善,聽小林子這麼一說,都把目光投向了江河水,不無期待。
江河水何嚐不這麼想?可他十分為難,隻是咂吧一下嘴,又深深歎口氣。“她早已錯失了立功表現的機會,現在可能影響法院量刑的因素有兩個:一個是她是否完全交代了犯罪事實,二是把髒款的漏洞全部堵上。
“能差多少?十萬八萬的咱有。”老太太連忙說。
“這得看懷軍出國花了多少,我估摸至少也得二十萬。這些年我倆的所有積蓄最多七八萬,都刨去嘍沒有個十萬、八萬的下不來。”江河水算了筆賬後,又似乎很有把握地說:“楊衛中也指定死不了,他的後台硬著呢。隻要他不死,按小學一年級的加減法,春豔也能借上不少光。”他說的後台便是那個李副省長。
“那還不是兩說的事兒嘛?你去打聽打聽,咱先給她堵上,興許又能少判幾年?”小林子說的摯誠了然。
江河水又擔心起了國外的兒子,“懷軍往後可咋整?這小子一直都不搭理我,真愁得慌。”
幾經周折,江河水總算把蘇春豔虧空的十五萬贓款堵上了。其中十二萬是老兩口的一生積蓄,小林子幫著墊了三萬元。父母的仁愛,小林子的義舉,無不令江河水自愧不如,感激萬分。
法院終於要開庭了。
這天,當江河水走進法院的候審廳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他的身上。都是熟人——除了以往單位的同事外,其他均是蘇春豔和楊衛中的親屬,這無疑讓他陷入了一個空前絕後的尷尬境界。不過,他能身臨其境,就足以證明之前他早已戰勝了自我;一臉的淡定、胸懷之大度讓眾多的世俗目光頗為汗顏。
昔日的丈母娘緩緩地走到江河水的麵前,用雙手捂著他的一隻手,含著眼淚說了好些暖呼呼的話。隨即過來的老丈人、小姨子等人,誰也未改往日的稱謂。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江河水始料未及的,固然也打消了他的許多忌諱。
開庭時,江河水與蘇春豔的家人一並坐在旁聽席的最前排,挨著丈母娘。被告席上,身著囚服的蘇春豔始終垂著頭,不時地以淚洗麵;昔日那不可一世的嫵媚早已蕩然無存。楊衛中麵色慘白,渾身瑟抖自不必說。
結果正著江河水事先所料:楊衛中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蘇春豔被判兩年又八個月。
蘇春豔一家人對判決結果頗感滿意。
分手時,丈母娘把蘇春豔的手機、房門鑰匙等物品一並交給了江河水。他沒有拒絕,也沒啥理由來拒絕。因為這不僅是人世間最值得珍惜的一種信任,更是對方的一種難言的期許。
未了,他還是走進了那個曾經讓自己倍感幸福和飽經羞辱的門。由於長時間未開暖氣,屋內儼然一個冰窟窿,沒有絲毫的生機。窗台上的那對君子蘭也早已奄奄一息,他趕緊為它們澆了些水,然後用布小心翼翼的將每片葉子都擦了一遍。
屋裏開始暖和起來。他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眼前每一件物什兒都能勾起一段曆曆在目的往事。
往後的日子該咋整?兒子在國外每年的費用是多少?那兩個孩子的學雜費是否還能延續下去?如何麵對父母傾囊相助的十二萬?小林子的三萬元饑荒怎麼還?把小隨緣撫養成人,路漫漫兮盡頭又在哪裏?想到這些,江河水的整個身心已臨界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