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義結草廬(2 / 3)

“大黃”懶洋洋地又回到了原處,麵朝江河水臥了下來,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江河水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對這裏的一卻都覺得新奇。他沒有機會與這裏的任何人搭訕,於是就像個孩子似的撩起閑來:朝著離大黃不遠的一個長條凳挪動著身子,以肢體語言向它百般示好。大黃開始哼哼的發出警告,漸漸露出滿嘴的獠牙。還好,當他膽突突地坐到了凳子上時,大黃也沒有向他發起攻擊。他鬆了一口氣,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點燃了一根煙。

忙碌中的人們似乎從來也不曾感受過嚴冬的殘酷,衣著單薄卻渾身冒著熱氣。他們是這個社會不可或缺的一個群體,很龐大,每天都麵對著無數萬個垃圾生產者;盡管早已被這個無恥的社會壓在了最底層,但卻仿佛永遠都置身於秋天收獲的季節裏。

太陽西沉的時候,整個院子才安靜了下來。除了老漢還有一個女人,這一定是老漢的女人?江河水猜中了。他遞給老漢一根大前門,並主動作了自我介紹,簡單說明了來意。當地人都很牛,從來就瞧不上外鄉人。老漢已拾荒二十多年了,江河水的造訪可以說是絕無僅有。SD漢子自古就揣著一副熱心腸,看著天冷就把江河水讓進了屋。

江河水著實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靠著牆角的一張雙人床上坐著三個孩子,沒有一個是正常的——清一色的智障兒,宛如一個胚胎孕育出來似的。他們看見大人們進來都笑了,全然不知天地有冷暖、人間多悲傷,傻傻的笑仿佛就是他們生命的全部。

大黃早已蹲在了孩子們的床前,生怕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將它的小主人掠了去。

整個棚屋被隔成了三部分:北頭是一間比一張床大些的小臥室,靠門口、貼著北屋是一間小灶房;東頭就是孩子們的那張床,床對麵是個不知哪兒撿來的臥式櫃,上麵擱著台二十英寸的電視機;一個生鐵爐置於棚屋的正中央,其長長的鐵皮煙囪、順著孩子們的頭頂一直伸出東牆的窗外;一個小方桌帶著幾個小木凳緊挨著生鐵爐。

女人開始做晚飯了。她先是打開電視機,然後又往鐵爐中加了一些煤……

屋裏漸漸暖了起來。

江河水一根接著一根地向老漢遞著煙,這讓老漢覺得十分過於不去。他看著眼前這個瘸子不像是個歹人,放下心後才向他報了家門。

老漢姓張,五十多歲,沒有江河水想象的那麼老。

“她是俺老婆,不愛吱聲,可勤快咧。”

“往後,我就管你們叫張大哥、張嫂,你們叫我瘸子咋樣?”

“中!”老張一高興便泡起了茶。

兩人圍著小方桌、挨著火爐子,嗑嘮的是越來越近乎。老張也當過幾年的兵,把人生最精彩的那一段著實在江河水的麵前賣弄了一番。當他聽說他也當過兵時,說啥也不相信,以為他是在吹牛不打稿。最後他還是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腿上,“你這腿是咋地咧?”

“打仗打的”,

“讓誰給打成這樣子?”

“越南人。”

“俺的娘呃!”老張恍然大悟,“那往後俺可不能叫你瘸子咧,忒不敬——那你不是立功咧?立的是麼功啊?”

“好漢不提當年勇,都是些陳糠爛穀子啦。”江河水好多年了,一般不輕易提及那段往事。

老張非讓他說出立的是幾等功,江河水無奈告訴了他。他知道,當過兵的都在意這個。

“麼?一等功?俺的娘呃,那你可是個大英雄啊?今天俺算是見識咧。”老張顯然有些激動,衝著廚房的張嫂喊,“孩兒他娘?你過來!”

腚門大的地方,他們的談話其實都被張嫂聽見了。她走到老張的麵前,“俺這兄弟是大英雄,聽見咧。你想做麼?”

老張仰著臉對張嫂說:“是英雄俺就得敬著。屋裏還有麼送酒的?”

“白菜、豆腐、肥肉片子。”

老張起身就想往外走。江河水知道他想要幹啥,一把拽住了他。倆人推來讓去、最後還是一起出了門。

沒多大功夫,兩人回來了。兩隻熏雞、兩瓶燒酒,還有孩子們喜歡吃的水果,都是江河水強行買下的。夫婦倆一番感激自不必說。

屋外天色已黑。張嫂將燉好的豆腐、白菜加肥肉片子連鍋端上了桌。江河水讓張嫂把熏雞撕開,把幾個大腿分給了孩子。

幾個孩子吃得很滿足,江河水看著就想起了小隨緣,於是便掏出了手機。自打離休後,他的手機沒事兒總是關著,一百元的話費能用上三個月。一大早就出門了,還不知家裏該有多著急?他連忙打開手機報了個平安。

哥倆邊喝邊聊好不愜意。老張在江河水麵前自慚不如,說自己那幾年的兵白當了,啥也沒撈著,連個黨員都沒混上。江河水也謙虛,說亂世才能出英雄,自己的運氣好、碰上了。

江河水沒有很快離開這個是人都不願意光顧的地方,其實都是因為眼前這幾個孩子,覺得他們不是一個淡涼的故事、便是一個美麗的傳說。他不敢貿然地問這問那,生怕犯了人家的禁忌,隻能用異樣的目光關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