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隨書記還是想從院長的目光裏看到點兒什麼。
院長疑視著他，突然微笑道：“有——好好地陪陪他，盡可能地讓他多一點兒微笑吧。”他說的既溫暖又沉重，令隨書記父女倆不得不對其肅然起敬。
其實，院長說的不僅專業，而且很多都是醫學常識。這些大隨緣當然都清楚，隻是不忍心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
晚飯後，一大家子又像往常一樣湊到了一起，這是江河水最開心的時刻。小隨緣很懂事，知道爸爸說不了話，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大人們的臉也都個個苦瓜似的，讓整個病房的氣氛顯得沉悶、毫無生機。小林子原本的心情還不錯，因為他的入黨申請書已經遞交到了區委會，就等批文下來便是預備黨員了，可麵對孱弱不堪的江河水、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都別像盼著我死似的，全都高興點兒。”江河水在本子上寫道。小林子看著、看著，臉上便流出了笑容，並且把它念了出來。
病房裏終於出現了生機，就連老太太的臉都掛上了笑。
大隨緣想起了白天院長的一番話，同時擱在心裏的一件事兒總也按捺不住。於是對老太太說：“媽，我哥這兩天老是朝門外瞅，心神不定，像是在惦記著啥？”她的話引來了所有的目光，也讓大家同時想到了一個人，但誰也沒有說出口。
老太太“唉呀”輕歎一聲，顯得很無奈。這讓大隨緣立即意識到了一個極為簡單的事情，暗自責怪自己笨掘有餘。“要不就給嫂子打個電話吧？”她對盛祥雲說。
盛祥雲打隨書記能自理後就正常上班了，她朝小林子呶了一下嘴兒，示意讓他聯係蘇春豔。
小林子先是一副為難的樣子看著大隨緣，然後將嘴湊到江河水的耳邊、輕輕地問：“哥？是不是想我嫂子啦？”
江河水用手輕輕地推開了他的臉，突然發現他襯衫兜裏的那盒煙，瑩光閃閃的。他搖了搖頭，然後在本子上寫道：有話呆會兒說。
有話呆會兒說？能有啥話？小林子心裏想。江河水的手輕輕地從他的兜裏捏出那包煙，居然是一包“大前門”，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這彎兒拐地也忒急了點兒吧？”盛祥雲不無詫異地說了句。
“你懂啥？”小林子斜了她一眼，“這煙好抽，七八十年代那可是精品，都是團級以上幹部才能抽的。現在，現在有錢了都瞎嘚瑟。”他朝江河水嗬嗬地笑了笑，挺不好意思的。
江河水的表情自然欣慰，將煙在自己的鼻前嗅了嗅，然後又放回了他的衣袋裏。這時，他的目光又盯在了他眼角上的那塊疤上，情不由衷地用手去摸了摸，顫微微的。
小林子心裏好一陣慌亂，下意識地看了看幾個人的反應，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見旁人並無異常便淡定了下來。當他看見江河水寫道：哥那回對不住你、原諒我時，心裏又陡然一陣難言的情傷。關於一年多前的那回事兒？是非曲直他小林子心裏比誰都明鏡，何以對不住？又何以原諒？咋的就像是彌留之言似的呢？
“哥你可別這麼說。”小林子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江河水的那隻幹柴般的手，“你趕緊好吧？等你好嘍，你每天都像那回似的削我一頓，我都樂意。”
盛祥雲有些發懵，看著老太太沒等開口，老太太就先聲問小林子：“咋的？那回是讓你哥給打的？”
“媽問你哪？”盛祥雲見小林子沒開口，在他背上捅了一下，“你不是說是英雄救美嗎？”
小林子側過身苦笑道：“哪兒來那麼多的英雄救美啊？不興我騙你們哪？”
“那因為啥呀？”盛祥雲窮追不舍。
“因為啥？”小林子看了一眼老倆口，對盛祥雲有些不耐煩地說：“因為啥你就別瞎操心嘍行不？是人誰還沒點兒啥秘密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