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裏忙閑,和我哥在這兒說點事兒——你們好好閑著吧,我得回醫院還有事兒呢。”大隨緣說罷便匆匆出去了
陳護士看見了裏麵的小林子……
又三天過去了。江河水的親屬能回來的都回來了,兒子——懷軍是最早到的。他的病況急劇惡化,已經出現了黃疸、腹水、呼吸艱難、心率加速和白細胞升高等並發症,主要器官進入了高速衰竭期……看著他那痛不欲生的慘狀,大隨緣經院長同意,開始為他使用“芬太尼”雖然“芬太尼”的鎮痛作用是嗎啡的100倍,可用後會產生許多不良反應,稍有不慎便可加速病人的死亡,故一般病人醫方禁止使用。大隨緣在給他第一次使用時,就覺得自己是一個加害者,堪比實施安樂死更不人道,甚至有些後悔沒有嚐試小林子幾天前的建議。
小林子始終不渝地守護著,晚上就睡江河水旁邊的病床上,一有事兒就連忙去叫大隨緣或值班護士,安靜時就以“筆記本”為伴兒。那個禮品盒不可能再按大隨緣的意思退回去了,隻想著以後處理它,現在就掖在枕頭下的褥子裏。看著江河水的病情日益惡化,這幾天他都是寢食難安,深諳自己依賴多年的兄長已經時日不多了,心裏苦不堪言。
探望江河水的人一直都是絡繹不絕,尤其是今晚更甚以往。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蘇春豔娘倆還沒離開。此時的江河水正處於昏睡之中。
“蘇姐,要不你娘倆就早點兒歇著吧?這有我和小林哥就可以了。”大隨緣說。
“回吧,明天早點兒過來。”小林子對懷軍亦說道。
“你也躺下吧,有啥事兒趕緊叫我。”大隨緣對小林子說完就走了,一般情況下均就寢與父親的病房裏。
小林子打開“筆記本”……這些天心事重重,難免心力憔悴,冥冥中就酣睡了過去。
江河水雖然病入膏肓,但本能意識尚存。有人說,人在彌留之際都會有一個死不瞑目的牽掛:對一個人、一件事或有其他。他有一個最迫切的願望,就是怎樣才能讓自己死得不窩囊、哪怕是在人前“哼嘰”一聲都是莫大的恥辱。他目前做到了,但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堅持多久?在極痛苦的時刻,他就會同時想起兩個人:一是老班長,讓他緊咬牙關,不能流下一滴眼淚;二是那個羅先生,實在讓他大失所望。與羅先生本來約定時間見麵的,可他偏偏姍姍來遲,導致自己不能如願自拔……
江河水的生命時鍾,在大隨緣的眼裏早已倒計時,安能寢也?她在床上輾轉反側,越想越不放心;看看手表,已是“芬太尼”藥性的臨界點;又側身看著臨床酣睡中的隨書記,便悄悄地下了地,……
當她輕輕推開江河水房門的一瞬間,眼前的一幕令其終身難忘:江河水不知何時已盤坐在床上,兩隻手支撐著孱弱的身軀;拔掉了所有的吊針和輸氧罩,緊咬牙關,深紅的血液順著兩邊嘴角往下流淌著;麵無血色,一雙幹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甜睡中的小林子,她喊了一聲小林子,連忙跑過去將他平躺在了病床上,首先將氧氣罩給他帶好……
懵懂中的小林子緩過神兒來後,先去將房門關上,然後走到病床前、看著大隨緣不知所措,萬分後悔自己不該在這時候睡著了。
大隨緣將輸液針頭一支支的消毒後,又插進了江河水的靜脈血管裏,最後又給他打了一針鎮痛劑。她開始用浸泡過的藥棉紗為他清洗身上的斑斑血跡,當清洗到勃梗的時候,江河水突然用一隻手猛地拽下臉上的氧氣罩,艱難地從嘴裏吐出一塊異物來。當她確認那是一節舌肉時已是泣不成聲了,“哥啊?你這是幹什麼啊?”
小林子流著眼淚把心一橫,“大隨緣哪?咱就別在折磨他了行不?”說完便毫不猶豫的從枕下拿出了那個禮品盒,將兩隻注劑遞到了大隨緣的麵前。
大隨緣沒有接,隻是輕輕地搖搖頭,喃喃地說:“這要是讓咱爸咱媽他們知道嘍,那可怎麼了得啊?”
“天塌下來我一個人頂著,你不用怕。”小林子將注射劑又遞近晃了下“抓緊時間,晚一分鍾我哥就得多遭一份兒罪。這都是為咱哥好,俯仰天地,咱無愧做人。再說了,隻要你不說,這事兒誰也不知道。”見她依舊不接手,他看了一眼櫃台上的注射器又說道:“那好,就讓我自個來。”說完便朝櫃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