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早春,初妝宛成(1 / 3)

【一】

荷田剛醒來的時候,正巧在水邊。空氣清寒,她打了個戰兒,順勢往前伸了伸脖子,澄淩淩的水麵便把她的樣子照了個真切。烏雲鬢發散落,冰絲一樣鋪開一地。

倒也是個美人,竟與自己七八分相似。荷田抬手撫了撫纖細的芙蓉麵,一翻身站了起來。忽覺渾身酸疼,提不起一絲氣力來。她四周環顧,見一個小包袱就在一丈開外,便走過去拾起來,這才注意到自己竟著了一身黑色勁裝。

荷田恐人見之覺不尋常,便拿著包袱向近前的樹林裏去,尋個隱秘的地方換身衣裳。

將脫去身上的,就看著樹林外小路上由遠及近一溜煙卷來,待近了,隻見是一紅一白兩匹高頭駿馬。荷田正想找個人問問路,或是帶她一程,因馬上從包袱裏扯出一件月白色夾棉的曲裾和品月的細綾裙子匆匆穿上,理了理散發,出了林子攔在路邊。

那兩人見了她,近前一勒馬,住了腳。荷田低眉斂目垂首站著,餘光卻細細打量,隻見白馬上一少年,著青衣,眼盛桃花,鼻挺弓穹,氣質華貴,俊美異常,麵含三分笑,讓人見之忘俗;紅馬上也是一少年,穿紫袍,星目劍眉,眉宇間與自己的皮囊幾分像,刀削的輪廓,氣場淩厲,周身冷冽,觀之生畏。

那青衣男子先不理她,卻向紫袍少年道:“咱們暫且也歇歇腳,飲了馬再行。”言罷翻身下馬,這才向荷田拱手:“姑娘有禮。”

荷田忙學著自己所知的樣子欠身還禮,口中說著:“公子有禮。奴姓葉,本江南人,投親北上,路遇匪盜,與家人失散至此。不知此處何地,離京幾何?還望公子告知一二。”言罷心裏打鼓,她隻覺此地清冷,季節似早春,陰暗處有殘雪尚在,恰似北地,才信口謅此言。

青衣公子聽了,略微思量,才回到:“在下藍陵,”又指著拴好馬兒的紫袍少年道:“這位是在下的表弟蘇揚。”荷田也與那蘇揚見禮一番,方又聽藍陵說:“此地距京已不遠,穿過前麵的林子到了官道,再向北二十裏,就是盛京了。”

荷田忙道謝,就要告辭。藍陵卻攔住她:“葉姑娘孤身一人,前方樹林多歹人,恐有不便,我與家弟亦是上京,若姑娘不棄,一路走也罷。”荷田聽了,少不得在心裏計較一番,雖說萍水相逢恐生歹意,但自己一來身上無甚錢財,二來體力似也不好,也就千恩萬謝的應了:“奴這裏便謝過藍公子,身無長物,無可表意,隻盼不添麻煩的好。”

藍陵也是客氣的說無妨,而那冷著臉的蘇揚卻隻鐵石一般立在一旁,不言不語,漠視無睹。

他二人用水囊盛了水,喝了幾口,靠樹閉目休憩,一時無話。

荷田自行四處打量閑逛,因見那兩匹馬形神駿異,在一處耳鬢廝磨,十分有趣,便走過去細看。

白馬渾身通透並無一根雜色,鬃毛細長柔順,毛尖處呈透明,咋一看像雪上晶霜;紅馬色濃而質澤,馬頭正中一簇毛色略淺,直像一團火焰。荷田不禁暗讚好馬,看罷一回身,卻見藍陵二人一處正說話,蘇揚凜冽的眼神向自己這邊看。

她疾行幾步,到了他二人跟前,藍陵笑道:“我們正說要啟程呢,見姑娘很是愛那兩匹畜生?”荷田忙也堆笑道:“葉公好龍而已。不知那馬兒有名否?”

“自然是有的,一匹曰騅雪,一匹曰赤炎。”藍陵回到。

“我見騅雪通體潔白,骨骼輕盈,四蹄精巧,似能禦風而行,定是速度天下無二;赤炎汗色如血,毛色濃而量足,背寬且四蹄穩當有力,應是夜行八百耐力見長的。”荷田本是現代人,卻極愛馬,一見不禁忘己,與藍陵討教起來。

藍陵笑道:“葉姑娘好眼力,到不似其他閨閣能比的。”荷田一聽,生怕被瞧出端倪,忙用話遮掩過去。那邊蘇揚已經牽了馬過來,藍陵又道:“在外行走,少不得唐突了姑娘與我共乘一騎。”言罷起身上馬,再向荷田伸手,一用力將她帶上馬背置於身前。

一時間,古道上,少年揚鞭策馬,身後揚起塵埃,疾向不知名的來日馳去。風蕩過,早春初妝成的細柳微擺,搖曳生姿,漾起閃閃奪了人眼眸的倒影,順著水,流散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