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珣經年征戰沙場練就一副及其奇怪的本領,或者不如說他本人就有這樣的天賦,那就是找人。十六歲時奇襲敵軍立下大功,自從那時起,沐子珣攔截敵人從未失誤過。拂衣曾經笑他狗鼻子,結果被沐子珣冷冷眼刀一刮,拂衣就噤聲了。
所以當沐子珣左轉右轉找到卓歡時,他自己一點也不驚訝。不過令他驚訝的是卓歡身邊的那隻鹿,長長的鹿角極為漂亮。
“你獵到的?”沐子珣知道在密林裏鹿是很難捕捉的,尤其是這樣的長角鹿。
卓歡坐在地上,仰頭看他,笑的一臉純淨:“是啊。這次打賭算不算我贏?”
“當然不算。”沐子珣邁過他,湊上前去看那頭鹿的角,“我說的是在密林外驗收獵物,你連自己都沒有帶出來,當然是你輸了。”
卓歡笑嘻嘻道:“總之你是要把我帶回去的吧,所以我的獵物也會出去的呀,所以還是我贏了。”
沐子珣微微笑了笑,轉頭看著卓歡:“如果先生這麼介意輸贏的話……那沐某就先走一步了。”說罷起身,翩然欲去。
卓歡忙一翻身保住沐子珣的大腿:“將軍!小的錯了!我認輸!”
沐子珣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卓歡,淡淡笑道:“希望先生莫要反悔。”
卓歡默默迎風流淚……
兩個人把打來的獵物放在馬背上,牽著馬往回走。沐子珣雖然嘴上不認輸,但是還是對卓歡的打獵技術很是佩服,不由問道:“先生平時在帝都也會打獵?”
卓歡很詫異的看了沐子珣一眼,似乎對他主動找他說話很驚喜:“對啊,我經常會跑到帝都旁邊的林子裏打獵,不然就會餓肚子。”
沐子珣頓了頓,似乎覺得卓歡這話有些奇怪,然而卻也不再問。卓歡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將軍是不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堂堂帝都主人還要自己動手找飯吃?”
沐子珣看著他點點頭。
卓歡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帝都並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樣,它甚至連一個門派都不如。它沒有一個井然有序的組織——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帝都之人身懷絕技卻最後被滅口的原因——它也沒有基本的相愛相敬。我剛到那裏的時候,很不受歡迎——他們都覺得我是掃把星,雖然上任帝都主人是我師父,雖然我師父死後他們不得不敬我為主人,但是我知道他們都不喜歡我。不過我無所謂,對我來說,他們沒有人想害我,甚至有些人還是願意和我說話,而且那裏的一草一木,都有我很美好的記憶,已經很好了。”
卓歡緩緩吐出一口氣,仰頭看向陽光斑駁灑下來的明亮。或許從小缺乏那樣的關愛吧,才會讓他不由自主的去靠近沐子珣,即使他擺著漠不關心的樣子,即使他有時候冷冰冰的,但是總是忘不了他淡淡的打著自己板子為自己整經脈的樣子,總是浮現起聽到、看到自己裝瘋賣傻時露出的無奈的、但是竟意外寵溺的微笑。從生出來,他一直活得太累,活在自己的、別人的算計裏,用笑容掩蓋傷痛,用假麵掩蓋自己的真實,像用一堆絲線把自己裹得亂七八糟,髒兮兮的。然而當他遇到沐子珣後,發現沐子珣竟是一個意外的極幹淨的人,他從不撒謊,他願意真心待人,他也不屑於去知道別人會怎麼害他,竟是活得很隨性的感覺。那樣的感覺同樣吸引著他,吸引著裹在一堆毛線團裏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