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公孫丞相(2 / 2)

“為兄化身雲彩,看到壯美河山,可惜河山不完整,萬丈紅霞之下,赤血慘烈。小兄弟看到了什麼?”

悶葫蘆起手指天,輕鬆微笑:“雲霞而已。”

公孫季合手而笑,卻笑得沉重悲態:“為兄老矣,舉目不再輕風白雲,花好月圓。”

“歲月催人老,但遠不及心死。心有念,雖老邁猶健存,心無念,雖健存猶老邁。而公孫兄之心——”悶葫蘆再次指天,頓挫有力道:“如這霞光褪去,星光未顯,昏暗迷蒙。”

公孫季怔住,再看這將暗未至,迷迷蒙蒙的天光,心中泛起波瀾。

有念與無念,早已模糊,他已經忘記白晝明亮光華,也在漆黑夜晚埋首案前,讓燭光照亮屋舍,不敢細睹胸腔裏跳動的心念是明還是滅,究竟以哪般麵目苟活於世。

“大漢先帝不該早薨,當今大漢天子野心極大,過猶不及!”悶葫蘆說完,拱手告辭。

公孫季猛吸一口涼氣,驚道:“你竟是——”大漢百姓稱呼先帝不會多加大漢兩字,那麼這位小兄弟的來曆呼之欲出——竟然是楚國人,是敵非友!

悶葫蘆步履緩慢,自成一種獨特步調,公孫季想阻攔輕而易舉,但他驚聲中斷,沒有再作多餘言行,因為他看見這個身姿孤傲的年輕人緩慢揚起右臂,露出手裏握住的東西。

那是一塊黃金腰牌,在這昏暗天光中,以他較好的眼神,勉強辨出上麵銘刻的花紋,似是一隻飛禽。

在大漢諸多傳聞中,繡衣使最為神秘,而在楚國諸多傳聞中,同樣有一個類似繡衣使的絕密存在,據說早在項羽複國前便已出現。而無論繡衣使還是楚國的絕密存在,都以腰牌作為身份憑證。

公孫季見過繡衣使的黃金腰牌,也聽說楚國以相似的腰牌分別職位高低,如果他沒有看錯,那飛禽花紋應當是楚國之物,飛禽應當是鳳鳥。

楚人自古崇拜鳳鳥,沒有什麼比浴火鳳凰更能代表破後重生的楚國。

就像中原人崇拜龍,沒有什麼比真龍天子更能代表至高無上的權威。繡衣使的牌紋,正是龍騰雲紋。

悶葫蘆不僅是楚人,而且是處於核心地位的神秘人!

攔下他,就能解開高祖稱帝以來,困擾大漢多年的飲恨之謎!

悶葫蘆仿佛預料先機,更似乎突然起興,回眸笑道:“公孫兄是劉英摯友,便也是顏家摯友。我作為顏家人,恭候公孫兄看破迷蒙,得見星光顯現時。噢,對了,公孫兄如何理解莊周夢蝶?下次來怡紅院說與我聽。”

悶葫蘆向來語出驚人,想暴露身份就暴露,想直呼大漢先帝名諱就直呼,就連約定地點都作主定在花街……享受此等驚嚇大禮的人,公孫季卻算不上頭一個,還得委屈排在李辰父子之後。

如果姬安在場,此時已經暴跳如雷,指鼻子大罵不要小命,這還是以多智近妖著稱的顏家後人嗎?難道神遊九天沒有清醒嗎?

但是悶葫蘆偏向虎山行,並且甩一甩大袖,不染塵埃步出了相府。

自此以後,公孫季的鬢角新添幾莖白發,每夜仰望星空時,眉間疑慮沉重,恍若迷霧籠罩,舉目不見星光。

府裏一切如常,經常會有一些趨風附雅人士拜訪,悶葫蘆夾在這些風雅之人當中,算不得特別,後來有人聽說悶葫蘆的招數,依葫蘆畫瓢,每天過門不入,愁煞門僮,可惜公孫季不再起興接見,效仿之人由多漸少,淪為笑談,日複一日就這樣平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