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話音落下,眼皮已重新合攏,大概是累得狠了。

除了他自己,居然身邊還有會背《嘉佑集?權書》的人。這個消息太過驚人,葉祺連帶著都想替作者蘇洵感激涕零一把。

誰說從學校裏選了去入伍的人不是學不下去就是急著要那筆獎勵金?!簡直瞎掰!

眼前這位儼然學養極好的樣子,家裏還是南京軍區總部的,他……他……葉祺突然泄氣,靠回自己座位上翻開了《法語綜合教程》,很快陷進去輕聲嘰裏咕嚕起來。

陳揚的安居問題因為他忽然被家裏弄回去而耽擱了一天,很快就落實了。葉祺他們寢室隔壁有一間空著的屋子,隻有兩張床,本來是留給曆屆年輕輔導員住的。他們這個專業的輔導員碰巧在學校附近自己租好了住處,學校的安排就落空了。本著對服兵役歸來人員的特殊照顧原則,校方原想給他安排到住宿條件好很多的另一個住宿區去,卻被陳揚自己攔下來了。

“我就住這兒,挺好的。”

為顯示輔導員專用間與普通學生寢室之間的“雲泥之別”(其實也就是二人間和四人間的那點人均住宅麵積的差別),陳揚那扇門原本就塗成了紅色,為了他竟然又找人來重新粉刷了一遍,那叫一個血淋淋……

葉祺的輔修課都在晚上,剛開學這幾周還沒開始,於是難得的晚上在宿舍樓裏晃蕩。路過陳揚門口時,他探頭進去張望了一下,笑了:“嘿,血光之災啊~”

陳揚抱肩站在一地拆了和沒拆的行李中間,挺無辜地轉過身來苦笑一下:“不帶這麼幸災樂禍的。”

總算有點活氣了,讓人覺著他會喘氣會焦慮,還會苦笑。

葉祺端了個水盆途經,裏頭還姿態舒展地飄了件短袖襯衫,不好多說,客套了幾句也就過去了。不料這天夜裏兩人異常“另類”地相遇了一回。

夜深了,樓下花壇裏蛙鳴震天,品種少說有三種:一種呱呱叫,一種咕咕叫,還有一種咕呱咕呱。白天三十四五度的氣溫蒸過來,晚上也跟著熱得天理無存,葉祺十二點爬上床僵臥了兩個多小時,汗出如漿渾身粘膩,根本睡不著。

隻好下床來,躡手躡腳推門進陽台,即使醺然無風也比室內低上幾度。站了一會兒就覺得怪異,怎麼老覺得左半邊臉毛毛的……

“晚上好。”

陰沉沉的聲音從隔壁陽台上蕩過來,葉祺大驚,視線偏巧粘在樓下路燈的光暈裏收不回來,猛一陣眩然。幸好陽台隔得很近,陳揚伸手過來輕輕鬆鬆搭了一把,順便還囑咐他:“恐高就不要離欄杆那麼近。”

毛骨悚然。

葉祺一寸一寸偏過頭去,從牙關裏擠出一句話:“不帶這麼幸災樂禍的。”

陳揚勾起唇角,笑得很清淡:“我說真的,小心點。”

葉祺略緩過來一點,問他:“你也睡不著?太熱?”說著抬手抹了一下額頭。草,可以的,全是汗,眉毛裏都是汗,像長長的蟲在爬。

陳揚搖搖頭,並未答話,隻望向對麵樓一片漆黑,間或有幾扇窗後的簾子微微動一動,滿眼寂滅。

葉祺不敢再死盯著他看,陪著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道:“問你啊,你們那屆大一有大物麼。”

陳揚還是搖頭,陳述了一個非常古怪的事實:“我原來是文學院的。”

太違和了,這叫什麼事兒。老子才應該是文學院的。葉祺側過臉上上下下掃描了他好幾遍,疑惑了:“你怎麼看怎麼像學理科的啊……”

對方懶洋洋地答道:“我真是文學院的,學籍檔案在上,我豈敢信口開河。”

葉祺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陳揚又笑起來,比方才更真一些:“明天再聊吧,太晚了。”

葉祺“嗯”了一聲,親眼目擊他回身撐上不高不低的窗台,幹淨利落,一躍而入。

妖蛾子,絕對出了妖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