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 1)

我帶著我媽的囑托來到單位。說心裏話,我是十分不情願跨入這個院落的,它麵西而立,對著一條繁華嘈雜的街道,如果不是每天點名簽到和十點鍾的時候我要去收發室取報紙,我就會一上午不在這個場所出現。但是我又不是一天中一次也不去,我會在下午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的辦公桌前,因為這個時候小地和小天不在單位。小地小天不在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在,還會有那麼一兩個禿頭駝背的坐在那兒,但他們多半都是不多言不多語的,對我構不成什麼妨礙。不過小地小天若在,他們有時也會一反常態,就像蟄居一冬的動物類,一躍而起,和小地小天迅速組成防線,將炮火對準無辜的地方狂轟濫炸。

細想小地小天為什麼有那麼大的親和力,能讓她們立於永久的不敗之地呢?後來我想明白了,原來是她們在單位裏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她們一個出納一個會計,小天的叔叔還是局裏的副局長,主管全市的公務員任免工作,所以她們就像插在山頂的大旗,指哪兒打哪兒,在哪裏飄起哪裏就預示著勝利。

主任杜馬在這個問題上保持中立,他是變色蟲。小地小天不在,他是主任,是頂天立地的主任。小地小天若在,小地小天就是他的主任。這話說起來有些繞口,但是這原因確實是在杜馬身上。是杜馬愛錢,杜馬愛錢都是愛公家的錢,公家的錢變成自己的錢才是錢,才讓他興奮,自己的錢是自己的,到什麼時候都屬於天經地義,他沒有任何快感。但是這個小雞抱蛋的過程要通過一個人來完成,這就是小地。小地能妙手回春,妙語連珠,妙計連連,所以他有地方常求著小地,小地就借此機會一下騎在他的脖梗上,弄得他自己不好走路,總是按小地的航線走路。

小地說:駕,往南。他就往南。

小地說:籲,往北。他就往北。

小地的鞭子溫溫地抽在他的脊背上,常常是鮮血中流淌著蜜糖,蜜糖中連帶著粘液,杜馬就不知道是去擦鮮血還是去收獲蜜糖,還是顧忌粘液。杜馬經常走在岔道上,常常是左不是右不是,常常像幾個月的嬰孩在背地裏打屎泥,磨磨嘰嘰,一臉的無奈,一身的熱暖牽掛,一心的前驚後怕。杜馬滑稽的樣子,就是再有經驗的臉譜大師也很難捕捉到他那一刻的情感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