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2 / 2)

這是下午兩點整,三點鍾的時候他到家了,他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到家,從教室到他的住所隻有五分鍾的路程,他卻走了一個多點兒,他選擇了一條最長的路線,他以師專做起點,繞了半個城市,他認為這是最經濟合理的道路。

這時候他想到了一個主意,一個很解他心頭之恨的主意,一想到這樂不可支的主意,他就急匆匆回家,他穿著那一撇長一撇短的大衣打開自己的家門,他的女兒立即告訴他這個缺欠,他也聽到了,但是他沒有時間去對他做更好的改變了,他鞋都沒換,就去陽台裏取了一根繩子。

這是敏兒夏天的時候拴在陽台上打秋千的繩子,他解下它,就門也沒關慌慌忙忙走了,他忙著去完成他的設想,他的計劃,他的宏偉的藍圖,這樣他的內心就得以鬆弛了,得以安慰了,脫韁的野馬就得以收韁了。

他來到學校時,剛才上他課的學生們都基本走光了,隻有幾個人,他在這幾個人當中找到了那個小男生,他正在作筆記,他看到他在向他招手,就把筆記本與書放進書堂裏,出來和他走了,走到教學樓門口,小男生有所醒悟,他問:不是上你的辦公室嗎?

他不說話,把頭向外一歪,自己先出去了,小男生也隻有跟他出去。其實他現在離開他的老師轉身走開就行,逃離這一時刻,他的老師也許就能恢複常態,但是他偏偏沒有留這個心,他偶爾偷看他老師一眼,隻覺得他就是兩眼放放光,其他也沒有什麼。他跟著他走,走到門廳時,那長長的禦寒的門簾還刮了他一下,他把它從臉上從身上摘下來時還想,你還挽留我呀,你挽留我有什麼用?

出了大門,小男生問:上哪兒?

程宇桐回答:上你家。

小男生想:去就去,誰怕誰,我沒犯錯誤,走到哪兒我都不怕。

他們就走,也沒有坐車,若是平時小男生會給他打車,這會兒不會了,他很恨他,他心裏嘀咕,哪麼大點兒小事,你還要去我家,就讓你架步走,你能走我就能走,走不死你,我小時候吃的苦多了,要講耐力你不是對手。

他們走,沿著橫壟地走。地上的積雪被風吹光吹平,行走起來不算吃力,隻要步伐快,天黑前他們準到。

他們走了一節,小男生改變了主意,他開始揀不好行走的路帶他,天已漸漸暗了下來,小男生留一線希望,路途的艱難也好使他的老師改變主意。也的確,去他的家幹什麼呢?有什麼意義呢?他不過就是多說了幾句話,這有什麼過錯呢?

他們共同走了一段無言的路,麵前終於出現了一行深溝,這是夏季裏人們修水渠留下的深溝,溝底沉了一些積雪和幹涸的樹葉,但是它裸露的溝壁在時刻提醒著人們它的深度。

他們站在它的溝沿旁,誰也沒有向前走半步,如果還想往前行,就隻有繞過它,或是下到它的溝底找一個淺一點的地方往上爬,但那也是可能性極小的,坑的深度實在是讓人望而生畏。

小男生等著他的老師的態度,而他的老師的態度,此時是十分的坦然,他麻利得幾乎都沒讓他的學生反應過來,就倒鉗著他的一隻胳膊背了過來,瞬間的工夫他們共同聽到嘎巴一聲,小男生的胳膊斷了。

一切反抗都不存在了,程宇桐出奇的順利,他把他的手倒剪著捆上,腳捆上,把他喊救命的嘴用手帕堵上,然後他把他提起來,像扔一片破麻袋一樣把他扔進坑裏,他聽到砰的一聲,這聲音沉悶而短暫,像一塊肉砸在另一塊肉上,卻讓他愜意極了,他覺著他成功了,他仿佛經過無數次的左衝右突之後,才找到了宣泄生命的路途,可是這路途太長了,以至他尋找得異常辛苦和煩躁,他幾乎喪失了所有的耐性和能量。

接下來是他沒忘了向坑裏撒一泡尿,尿撒完了,他渾身的憋悶也隨著那尿水消失殆盡。他太累了,他嘿嘿笑了許久,說了聲:不是講課是撒尿。

然後倚著坑邊的一棵小樹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