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明沒有先上藥店,而是先去辦自己的事,他的事就是那天他和滿克商量的事,滿克回來曾給他打了無數次電話,但是他都沒接,他不想見他,他嫌滿克這個人太清晰,他嫌滿克對自己的事知道得太多太細,但是現在他還是明白了,還是滿克把道理說得透,滿克對生活的了解,是他還要學上幾年的。
辛德明這樣領悟,生活卻沒給他太大的出路,他逃避了見滿克,卻沒有逃脫滿克的指引,他逃脫了自己對那件事情的猜測,卻逃脫不了自己苦苦的內心的追尋。
辛德明去了醫院,這是省城一家很知名的醫院,診病的準確率占世界領先水平。他在這家醫院的男性科和醫生述說了他的情況,醫生給他做了全麵徹底的檢查。這是一個態度和藹可親的男醫生,他把辛德明領到了一個無人的房間,為他取下了精液,說隻要這個結果化驗出來,辛德明想要小孩的想法就知道能不能行得通了。
辛德明離開他時又問他,藍市長的兩樣藥到哪裏去買,那醫生指指樓後,說那裏有一個藥店就有這兩種藥。
二十分鍾以後,辛德明回來了,他到化驗室取了化驗單,化驗結果證明,他的精子無一成活,沒有生育能力,辛德明不信這位女醫生的,又轉身上了二樓,他去找那個給他看病的男醫生。
那男醫生正給其他患者看病,看他拿著化驗單回來,就停下來給他看結果,結果他和那個化驗室的女醫生是一個口徑,隻是他的語氣比女醫生還激烈幾分,他的意思是辛德明這一生都沒有讓妻子懷上孩子的可能,並說他的類型根本無法醫治,讓他別在這方麵費功夫了。本來他回答完辛德明又去忙自己的活兒,他正要給一個病人做前列腺檢查,但他發現辛德明沒走,就有點替辛德明惋惜,他又一次抬起頭,說:許多年輕人現在都不要孩子了。
他的意思是勸辛德明別把這件事看得太重,但他又看出辛德明的思想負擔似乎比他說之前還要重,就又說:也可以領養一個,一樣的,差不了太多。
男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人,他連自己孩子和別人孩子都能說成一樣,可見他對人生感悟得也差不多了,他怎麼能理解辛德明現在的苦衷。
辛德明離開他後並沒有走,他坐在醫院的長凳上等醫生下班,反正他也沒有什麼事可做的,離藍市長說的時間還差得很遠,他坐在那裏想入非非。
他想小天,想他們沒出生的孩子,想他的老嶽母何芳,想那個孩子的爸爸是誰,他想來想去都覺得很傷心很絕望,很荒唐很不可理解。他想,他對小天那麼好,她怎麼就能忍心讓他一生都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他把所有的心血施與那個自以為是自己的孩子身上時,小天的心裏就不難受嗎?這個世界是否就是自己最愛的人才是自己的敵人?自己的敵人不過就是把自己置於死地,還能采取這種非死非活的手段嗎?他覺得自己是被人耍了,耍他的人是小天還是何芳,還是她倆,他一時說不清楚,他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癡想之中。
他陷入癡想的當兒,醫生就下班了。那個醫生從他身邊走過時看了他一眼,他沒有察覺,等他察覺時那間屋子的門已經關了。
他並沒有驚慌,也沒有著急,他立即改變主意要等到下午,下午他要告訴那個醫生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他的妻子已經懷孕,都顯懷了,如果他不信,他以後可以把孩子抱來給他看看,他還想問問那個大夫,這算不算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