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紙是一張遺產證明書,金額是七百萬,受益人寫的是元玘自己的名字,而授權人與公證人那欄上,分別寫著魏雅心與林朝陽。
元玘看著那張似乎是從天而降的遺產證明書,愣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木呐地問道。
“你以為你的父母真的什麼東西都沒有留給你嗎?還是說你一直認為你的父親,就是韓楓,完全沒有做到身為一個父親的責任,不光一毛錢留下,還背了一屁股債,嗯?”林朝陽看著韓元玘,眼神銳利,仿佛能看穿他的內心一般。
元玘睜大眼,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見元玘沒有說話,林朝陽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目光遊離地看著遠方,陷入回憶似地開了口:“本世紀最為傑出的青年畫家,被眾多世界頂級藝術大師稱讚的畫壇奇才,韓楓,自從22歲時轟動世界的作品《春光》以來,七年的時間裏,每誕生一部作品,都價值連城,其中最受矚目的‘四時歌’所屬《春光》《夏意》《冬情》三幅作品,每一幅甚至拍到天價,那些,都是你想也想不到的恐怖數字,當然,最為遺憾的,‘四時歌’裏的精髓《秋歎》並沒有完成,不然,光憑著這四幅畫的價值……”
手裏的煙已經燃盡,林朝陽渡回桌前,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裏,接著說:“你父親死後,作為資助他的卡倫威特集團大受損失,他們迅速召集了龐大的金牌律師團,向你的母親索要一筆巨額的違約金,當時作為你母親的代理律師,我深知她那時有多麼難受,你父親的死亡已經讓她萬念俱灰,而且卡倫威特集團的理由也充分,當然,你的母親就要賠錢了。不過當時她無心操持這件事,因此所有的過程都是經由我的手來完成了。幸運的是,你父親名下的每一處產業,畫廊,展館,都非常具有藝術價值,更別說那些畫,不管是肖像畫,風景畫,甚至隻是用炭筆勾勒的素描,每一幅都被國外或者國內的富豪們相中高價買走,尤其是那幅《冬情》,英國皇室花費了整整一千萬英鎊,才從日本天皇那裏爭了過去——總之,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也就是把卡倫威特集團那幫老東西打發走之後,餘下來的錢,就是這七百萬。”
元玘呆滯地看著麵前的證明書,斷斷續續地說:“那麼……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給我……媽媽明明……”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麼?”林朝陽繞過桌子,走到韓元玘地麵前,看著他的眼睛:“那個時候,你的母親把這筆錢交給了我保管,並且告訴我,等到有一天她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才可以把這些東西給你看,你認為,雅心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元玘的頭低了下去,手指的關節緩緩收緊,顫抖著凸現出了藏青色的血管,在雪白的肌理上糾結蔓延,片刻之後,又鬆弛了下來。
“啪嗒”,水滴的聲音,林朝陽斜過眼睛,看見元玘手裏白色的紙張上已經化開了幾點水漬。
“我明白……我都明白……”死死地繃住臉部肌肉,元玘梗咽著說:“這些年來,我們不斷轉移住處,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整天整天的為了生存而奔波,在最為艱難的那段日子,甚至兩三天才能吃上一餐,那時媽媽就告訴過我,即使再沒有錢,也要開心地活下去,就算整個世界都把你拋棄了,你自己也不能拋棄自己……”淚水越集越多,已經淅淅瀝瀝鋪開在了元玘麵前的衣襟上及地板上,“她隻是在鍛煉我……她不希望爸爸地死帶給我過多的影響,甚至那個時候或許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病了……她希望我可以在沒有他們的時候也能堅強……”
他已經泣不成聲、
林朝陽揉揉眼,從茶幾上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元玘,他並沒接,而是胡亂地用手把臉上的淚水摸淨,強製自已一樣,鎮定了下來。
“唉。”林朝陽微歎一聲,說:“你母親去世前有沒有交給你什麼東西。”
“有。”元玘坐直身子,顫抖著把手伸進領口,掏出了脖子上掛著的一條銀色項鏈。
林朝陽仔細端詳著那條項鏈,項鏈的墜子是一個銀光閃閃的戒指,花紋素雅,雖然有些陳舊了,可是卻因為經常擦拭而並不黯淡,有一種鍾靈毓秀的美感。
“就是它。”林朝陽說:“你要帶著它去法國,去見一個人。”
“見誰?”元玘問。
“是你母親年輕時的好友,具體的事,去了之後我再告訴你”。林朝陽拿起文件夾,回到了辦公桌後麵,“剛好我最近接手了一個巴黎政務司長的委托,也要近期去一趟法國,三天以後我陪你把手頭上的一些事情處理一下,我們就走,不用擔心,你所有的手續我都會幫你辦好的。”
是嗎,還有三天。
在返程的地鐵上,元玘仔細地思考著在剩下的三天時間裏要處理些什麼事情。由於長期搬家的緣故,他沒有什麼朋友,因為沒有一個學校可以讓他呆得長久的,就算偶爾認識一兩個值得談心的人,也會迅速被接下來的搬遷遺忘在腦後,再加上元玘經常刻意隱藏自己的存在,無聲無息,遠離人群,就更不會有人注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