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想聽到更多你們的聲音,想收到更多你們的建議,現在就搜索微信公眾號“qdread”並加關注,給《鹿宴》更多支持!
大晉距建國有三千餘年,已不是當年百萬裏疆域一統之時。千年以降,巨大的領土上逐漸出現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諸侯國。偌大的一個王朝,如今也隻能維係表麵的統一,皇室能夠直接統治的地域,隻有望京周遭不到千裏之地,真實實力連一個中等諸侯都比不上,或許不知道哪天,哪位豪強臨時起意,就能將這艘千瘡百孔的巨船,徹底吹翻在曆史的汪洋之中。
不過元康七年的春末夏初,整個大陸還維係著表麵上的平靜。雖然透著一股子行將就木的腐朽氣息,可帝都望京依然是天下最雄偉的都城。穿城而過的金枝河上,不知是哪位尚書大人做出首絕妙好辭,亦或是誰家的王孫公子講了個好聽的笑話,逗得遊船畫舫上傳來陣陣名伶們清甜的笑語,河岸上的少年郎們伸首張望,哪怕是隱約瞥見一抹白嫩的藕臂,也能讓這些年輕人浮想蓮藕,夜不能寐。
這些往日在林潤眼中不可多得的景色,不能使他抬頭多看一眼,隻顧低頭沿著河岸疾走。少年雖然寒酸,身上衣物卻也漿洗的幹淨,加上還算清新可人的眉眼,哪怕是身無分文,金枝河上的姐姐們平日裏閑來也願意與他打趣幾句,待他再長兩歲,或許有幾位過了氣的姑娘願意請他做入幕之賓也未可知。誰知今日熱臉去貼冷屁股,最愛與他打鬧的玉珠兒衝林潤的背影輕啐一聲,轉眼也就罷了。
不論多麼雄偉華麗的雄城,也少不了平民窟的存在。順著流金淌玉的金枝河穿過筆直而富貴的禦街,並不多時,林潤來到了城南的一條巷道。
這條街道本就極為狹窄,又被居民亂搭的篷子占去了大部分的麵積,顯得極為擁擠,行走在其間需要不停躲閃著突出的鐵皮,還要防備著不被篷子裏人們潑出來的尿水灑到身上,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困難的事情。
林潤熟練的踩著汙水裏墊著的舊磚塊,在汙濁的空氣和嘈雜的斥罵聲裏艱難前行,旁邊傳來一股有些油膩的味道,一名衣衫襤褸的婦人手裏拿著塊肉皮,正在用力地擦拭燒熱的鐵鍋。街坊們見到林潤,麻木的目光一掃而過,並沒有打招呼的欲望。
林潤穿過狹窄的巷子,在一間最破落的房屋前麵,用餘光掃視了周圍,確定沒有人注意自己,捏了捏懷中的東西,推門進去。
門板吱呀的一聲關上,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屋內家徒四壁,隻有一張小床,一個水缸,若幹桌椅,不過收拾的十分整潔,屋頂的氈皮爛了幾個洞,陽光撒入,倒是十分明亮,與屋外的髒亂仿佛是兩個世界。
一名約莫不足四十歲,臉色蒼白的男子坐在床邊,麵容清瘦,眉眼略顯細長。見林潤進屋,笑道:“前幾日的冰雹將房頂砸了幾個窟窿,過兩天或許有雨,你要提早將氈皮補好,不然睡覺會有麻煩。”
林潤不去理他,從水缸裏舀出一碗水灌進肚子,提出缸後的米袋掂了掂分量後扔在地上:“太陽不錯,估計還下不了雨,那晚上自然也不會太冷,米快吃完了,今天晚上要餓著肚子睡覺,這才是麻煩。”
男子笑道:“我飯量小,做成稀粥,今日還能將就。”
少年從懷中抽出一捆東西,此物用黃絹包裹的甚是小心,被他丟在男子麵前,從褥子下取出一張皺皺巴巴的草紙,拿筆沾了沾唾沫,邊寫邊說道:“每日借住五錢,夥食三錢,你在我這吃住了已經十一天,第四天的時候你要吃肉,多加二錢,前天你吵吵著要喝酒,加三錢,今天讓我給你跑腿,說好的跑腿價一錢,一共八兩八錢。拿來。”
男子似混不在意,眼中露出促狹的笑意:“我沒有錢,你自然是知道的。怎麼,除了這個,你還知道了些別的?”
林潤身軀微震,豁然轉過身來,手中的賬單揉成一團仍在地上,撲到中年男子身前,鼻子都已快貼到中年男子臉上,淡淡的雀斑愈發顯眼:“布告已經貼出來十天,現在全城都知道了!”
望京王城。當人們在望京之外說“望京王城”,指的是整個望京;走進望京說“王城”,那便是特指大晉天子的宮殿區域。天**殿有著獨立的紅牆,圍出一座完整的城內城,紅牆外的望京依舊流金淌玉,可紅牆上已經是斑駁脫落,綠瓦也是蒼苔滿目,但那連綿的宮殿群落在陽光下依然閃爍著撲朔迷離的燦爛,在無限的蒼涼冷清中透出昔日的無上高貴。目下已是辰時,王城中央的大門還緊閉著,高大而深邃的門洞外站著一排無精打采的紅衣甲士,手中拿著的象征無上皇權的青銅斧鉞顯得笨重而陳舊。一輛馬車急速向城門駛來,甲士們推開了厚重的王城大門,沒有任何盤查詢問,馬車便消失在深邃的門洞之中。
王城內宮殿巍峨,金碧輝煌,但是一片荒涼破敗的氣息卻鋪麵而來。地麵上巨大的白玉方磚已經處處碎裂,片片凹陷,縫隙間甚至長出了搖曳的荒草。寬闊的正殿廣場,排列著九隻象征王權的巨大銅鼎,鼎耳上鳥巢累累鴉雀盤旋。朝臣們進出的鼎間大道上,同樣是蒼苔滿地荒草搖搖。大道盡頭,九級白玉石階上的正殿仿佛荒廢了的古堡,透過永遠敞開的殿門,依稀可見殿中巨大的青銅王座上結滿了蛛網,時有蝙蝠在幽暗中無聲的飛舞。昔日山呼朝拜的天子聖殿,彌漫著幽幽清冷和沉沉腐朽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