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雪萊(Mary W。Shelley,1797—1851)
生於倫敦,為英國政治哲學兼著作家威廉·哥德溫之女。從小就頗有才情。1816年與雪萊結婚,共度了六年美好愉快的婚姻生活。可惜雪萊英年早逝(1792—1822),享年僅三十歲;也就是說,瑪麗從二十五歲就開始守寡。瑪麗與雪萊在歐洲大陸度過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之後,她於1823年重返英國,1851年過世。此外,大家所熟悉的《科學怪人》是中譯的書名,其實原來的書名是《弗蘭肯斯坦》,就是那個年輕科學家的名字。
瑪麗昏昏沉沉地醒來,發現屋內早已點上了燭火。
女仆剛巧拿著東西躡手躡腳地走過來,看到她醒了,顯得很高興。
“夫人,您醒啦。”
瑪麗輕應一聲,努力睜開還很困倦的眼皮。
“我睡了很久嗎?”瑪麗問。
“嗯,”女仆說,“晚餐已經準備好啦。”
瑪麗看看女仆,現在她知道女仆臉上那種高興的神情是從何而來:一定又是晚餐剛準備好,正猶豫著該不該叫醒她吧。
“你多大?”瑪麗突然問道。這個女仆是前幾天才剛來的。
“十七。”
“十七——”瑪麗低低地重複了一次這個數字,不由得這麼想著,“十七歲那年,正是我赴歐洲大陸的那一年——”
她接著又想,兩年之後,也就是1816年,她與雪萊結婚;結婚的那一年,她十九歲,他二十四歲,那個時候,他看起來還很好啊,怎麼會想到才短短的六年之後就會永遠離開了她,讓她做了寡婦……但是,那六年的時光,卻無疑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幸福的時光……
瑪麗猛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年輕的女仆還站在那兒。女仆倒也頗為伶俐,方才見她出神,十分安靜,沒有出言打擾她,這會兒見她回過神來了也馬上就能發現,愉快地說:“夫人,該用餐了呢。”
“好的,我一會兒就來。”
女仆走開了。
瑪麗當然沒有真的“一會兒就來”,她在剛打盹兒的沙發上又賴了一會兒,才勉強打起精神來。
她不免這麼想著,唉,自己也不過才三十四歲,倒已經活得像個老太太了:成天沒精打采,動不動就打盹兒,還有——必須靠著回憶過日子。
事實上,守寡的這九年以來,瑪麗簡直就像行屍走肉似的,機械地吃,機械地穿,機械地睡,每天晚上就寢的時候都覺得如果就這樣睡下去,再也不要醒過來,其實也不錯,因為,“明天”再也沒有什麼好期待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醒來。
有時候瑪麗還會如此突發奇想:如果現在年輕時候的自己就站在這兒,恐怕連她自己也會認不出來了吧;那個神采飛揚、喜歡聊天、喜歡大笑、喜歡散步、喜歡旅行,還喜歡抓了帽子就走的活潑姑娘,會是她嗎?……她也曾有過這麼快樂的時候嗎?……
瑪麗照例寂寞地獨自用餐。在上飯後甜點的時候,那個年輕伶俐的女仆告訴她,史密斯先生下午又來過了。
“喔?還是為了那件事嗎?”
“是的,史密斯先生很想知道,您答應要幫忙寫的那篇序言,什麼時候可以好?”
瑪麗忍不住悶哼一聲:“我答應他?我正式答應過他嗎?還不都是他一廂情願地要我寫!”
“可是——史密斯先生看起來好像很篤定呢。他還說,隻要您一寫好,請派人通知他,他一定馬上親自過來拿。”
“再說吧。”瑪麗仍是那麼一副冷冷的不置可否的口氣。
晚飯後,瑪麗坐在壁爐旁,先是發怔了好一會兒,然後拿起一本書想看看,看了半天卻怎麼都很難專心。終於,她放下書,又望著爐火出神。
這一陣子,史密斯先生幾乎每隔一兩天就來催她寫的序言,實在挺煩人的。史密斯先生是一家頗具規模的出版社的編輯,他們社裏打算重新印刷發行瑪麗所寫的《科學怪人》,要求瑪麗寫一篇序言,告訴讀者她是如何寫出這個駭人又發人深省的故事的。這一直是許多讀者都很好奇的問題。但是,瑪麗對於要寫這篇序言卻顯得非常地不情願:一來是她向來十分反對作者在書中自我剖白,二來《科學怪人》是瑪麗幸福時期的心血結晶,對她而言,一直有著一份特殊的意義。或許就是由於太珍愛了,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如何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