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史密斯先生看來是一個意誌十分頑強的家夥,這一陣子以來,他已經用實際的行動表現出非要拿到瑪麗這篇序言不可的決心。瑪麗歎了一口氣,這篇序言恐怕是非寫不可了。
她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拽著長裙走到書桌前,然後再慢吞吞地坐下來,摸出紙筆。
“該從哪裏開始寫好呢?”瑪麗默默地想著。
其實,對瑪麗來說,《科學怪人》的誕生實在是一個難以預期的偶然。或許是由於家學淵源,瑪麗從小就很喜歡塗塗寫寫,不過,嚴格來講,絕大部分並不能算是正式的寫作,而比較像是小孩子遊戲般的信筆塗鴉;而且,瑪麗很快就發覺,沉湎於白日夢裏比寫東西更有趣,也更適合她。因為,不管怎麼說,寫東西多少總是有些是為了別人而寫。這個意思是說,寫東西總是希望有人來看吧。如果完全不希冀別人來看,那又何必寫呢?而做做白日夢卻不一樣,這完全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私密活動,用不著顧慮任何人。可以這麼說,做做白日夢是瑪麗心煩意亂的時候最好的安慰,更是她無憂無慮的時候一種最心愛的享受。
瑪麗生於倫敦,但少女時期幾乎都是在故鄉蘇格蘭度過。她最常流連的地方就是丹地港附近或泰晤士河北岸一帶。瑪麗經常就這麼自在隨意地坐在一棵大樹下或是山坡上,然後就這麼毫不受拘束地進行各式各樣天馬行空的幻想。
但是,這些幻想、這些白日夢,往往都是一個又一個新奇的故事,也就是說,瑪麗經常在腦海裏編織著各種離奇、引人不定我還可以看得出來你的創作可望精進到什麼程度。
不過,不管雪萊怎麼說,瑪麗還是一個字也沒寫。
1816年夏天,新婚不久的雪萊與瑪麗聯袂前往瑞士度假,成為拜倫的鄰居。拜倫當時正在寫作長詩《哈羅德遊記》第三篇。四年前(1812年),拜倫年僅二十四歲的時候,出版了《哈羅德遊記》一書,聲名大噪。
拜倫比雪萊大四歲,對待雪萊就像是兄長似的,再加上兩人都是詩人,思路相近,自然十分投契。他竭誠歡迎雪萊夫妻倆的造訪,而雪萊和瑪麗也高高興興地徜徉在美麗的湖光山色之中,心情十分愉快。
他們每天都花很多時間在湖濱散步,或是劃著小船,沒有什麼目的地在湖上漂來蕩去。
“啊,這裏真是太美了,”瑪麗不止一次這麼說,“這真是一次最棒的假期!”
“是啊,”雪萊附議著,“這裏有山有水,有陽光,有鳥叫,還有你有我,一切都很完美。”
可惜,過不了多久,情況變了。雪萊所說的構成“完美”的其他東西都還在,就是——陽光不見了。就在他們抵達這美麗湖濱之後的沒幾天,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下起了雨,而且,一下就是好幾天,連綿不斷,沒完沒了,仿佛就像是老天爺開了水龍頭卻不小心忘了關上似的。
“真糟糕,看樣子我們會有一個濕答答的夏季了。”拜倫低聲說。
“而且看樣子這個濕答答的夏季已經來了。”雪萊說。
“啊,好討厭啊!”瑪麗忍不住皺著眉頭叫起來,“整天下雨,哪裏也不能去,什麼也不能做,隻能枯坐在屋子裏,好無聊啊!”
雪萊趕忙安慰她:“親愛的,快別這麼說,咱們來找點事情做吧——你看,這幾本鬼故事還挺有趣的,是昨天我從拜倫的書架上抽出來的。”
拜倫湊過來看了看這幾本從德文翻譯過來的法文書:“我也忘了這些書是從哪裏來的,不過,嗯——沒錯,我記得還挺恐怖的。”
瑪麗順手接過來,然後也就順手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