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監獄裏無比安靜,隻偶爾傳來獄警皮靴的踏地聲。
這裏每個狹小的牢間裏都生活著兩個犯人,直麵能被一覽無餘的欄杆,就連上廁所也不能逃開外麵的目光,著實壓抑。
顏透剛開始被帶來的時候,難受的無以形容,整日目光呆滯,誰都不理,也沒少因此發生暴力糾紛。
後來漸漸習慣了,也總是陰沉著臉。
誰知他這日格外高興,幹了整天活兒還有力氣興致勃勃的坐在鐵床上傻笑,認真的打開剛郵進來的包裹。
“哥,有什麼好東西?”對麵床搬進來不久的獄友小聲問道。
大概是怕原來三大五粗的罪犯和顏透起衝突,才換成了現在這個娘兮兮的家夥。
顏透瞥了他一眼,懶得回答。
那獄友咬咬嘴巴,隻好好奇的瞅著。
包裹是個耳機。
因為上次陸青衣的禮物是個iPod,結果還沒來得及聽,耳機就被扯壞了,所以才急衝衝的叫獄警通知律師買進來的。
雖然很急,也前後耽擱了好幾天。
“小透,你還是習慣騙我,以前總用謊言掩飾你的缺點,現在又用謊言掩飾你的痛苦……我知道你過得很辛苦,你沒受過這樣的罪。”陸青衣溫柔的聲音終於傳了出來:“我每天都在努力想辦法讓你早點出來,所以你好好待著,就算有委屈也忍一忍,別再惹新的麻煩,我多想陪著你,可是沒辦法,所以錄了這些歌,就當是我在你身邊。”
顏透聽著,漸漸靠在了牆壁上,閉著眼睛,想象著自己仍舊在家裏的琴房,纏著陸青衣給自己唱歌,看他包含著耐心和忍讓的一顰一笑,恍然間就忘記了現實的冰冷。
說起來,小時候喜歡青衣,是他的聲音先於他的人。
如果那日沒走到小禮堂,沒有過驚鴻的刹那,也許陸青衣隻不過就是他生活中擦肩而過的自閉男孩,不會有過去,也不會有現在。
但,就是遇見了。
顏透近來時常思索命運這回事,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iPod裏,陸青衣錄得都是顏透平時喜歡的英文歌,隻用鋼琴伴奏,簡簡單單又聽得出情深意重。
最後,還有跟Nate的合唱,小孩子奶裏奶氣的非常可愛。
顏透也不記得自己反複聽了幾遍,忽被獄警拿電棍敲欄杆的聲音驚到,才老實的躺回床上。
考慮到明早起來又要去幹活,也不得不睡了。
顏透微笑了下,吻了吻iPod,終於合上了眼睛。
他多年來始終富貴,卻從未如此平靜。
天亮的越來越早,清楚便已陽光明媚。
趴在被子裏的陸青衣是被身邊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的,果然眸子一抬,就看到Nate趴在旁邊,慌忙把彩筆藏在被子裏。
陸青衣鬱悶的拿過手機一照,右臉赫然畫著朵大花。
Nate竊笑出來,立刻就光著腳丫下床跑了。
陸青衣無語,又用被子蒙住頭,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原本很聽話很可愛的孩子,跟自己生活了幾個月,就變得比誰都淘氣,真不愧身體裏有著顏透的惡劣基因。
“叔叔,我們早晨吃什麼?”Nate片刻又跑了回來,站在門口眼巴巴的問。
“你想吃什麼?”陸青衣問。
Nate說:“吃你包的包子。”
陸青衣躲在被子裏說:“沒準備啊,吃點簡單的吧。”
“我要吃包子!”Nate撲上床,趴在他後背上鬧,不小心壓到陸青衣前幾天剛去醫院磨過的皮膚,引得他一陣抽氣。
Nate立刻緊張起來,躲到旁邊說:“吹吹,就不痛了。”
“你啊,下個月就要上小學了,別總上躥下跳的。”陸青衣笑了笑,坐起來說。
Nate瞧見他臉上被自己亂畫的痕跡,又忍不住彎起眼睛。
那狡猾的樣子,特別特別的像顏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