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1 / 1)

川西北高原的風景依然是那麼讓人著迷,老匪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進入這片崇山峻嶺,每一次他都有流連忘返的感覺,卻也找不到形容詞形容這個被岷山與龍門山包圍著的高地。川西北這塊神奇土地,全都是一些古老民族的氣息,就像他也很著迷的丹巴一樣,被稱為藏族的丹巴美女,其實很可能是西夏貴族的後裔,雖然已經失去了他們自己原有的語言,但可能才是華夏民族最古老的那根脈絡。

而被誤讀多年的白馬藏族,人們其實根本不知道他們屬於哪一個民族,他們自稱為“貝”,敬奉神山為“白馬老爺”,沒有文字卻有外人難懂的語言,因為他們也不與外族通婚,生活在自己的萬物有靈的世界裏。

四川新聞界裏有一些記者在這裏支教,他們經常給老匪講一些他們搞不明白的故事。深山裏手機信號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網絡肯定沒有,有一次一個支教記者的女同學來看他,深更半夜的老百姓打著火把開著手扶式,把女同學送到他的學校,門捶得山響,還大聲嚷嚷:“老師!老師!開開門,你的相好來了!”第二天,四裏八鄉的支教老師們全都曉得,他有了一個“相好”,還來看他了,都不知道這消息是怎樣傳播的。

老匪在平武的山區學校呆了幾天,回到縣城沒有停留,來到了位於腹地的南壩鎮,這是一個很小的鎮子,但在曆史上地位卻不低,很長時期都是平武、江油一帶的治所所在。南壩鎮同樣處在大山的包圍之中,一條涪江從鎮子邊上川流而去,《晨報》有位記者在鎮裏的中心小學支教。

老匪是12日中午駕車抵達的南壩,叫上同事,在鎮上小飯館吃飯。當地的農家老臘肉可是別有風味的,再加上平武縣特有的白馬砸酒,算得上是一頓豐盛的午餐,同事還叫了小學校的兩位老師一起。隻不過恰好是星期一,同事和老師們兩點鍾還要趕回去上課,老匪隻好一個人獨飲,少了些情趣。

兩點不到這場簡便的飯局就結束了,約好了晚上好好喝一頓大的,老匪開車將同事和他的同事送到中心小學門口,自己到涪江邊上走走看看。坐在涪江邊上,遠處兩座挨得很近的山峰,山澗裏飄出陣陣炊煙,當地有些農家有一天兩餐的習慣,這個時候,可能他們正在升火做飯,這才是真正的農家樂呀。

老匪自得其樂地望著這幅畫卷,這一刻他暫時忘記了來平武的路上,蘇蘇給他帶來的那個噩耗,也沒有心思去想路飛兒回到重慶,怎麼樣處置他們之間的關係。遠處的炊煙縹縹緲緲,老匪看著看著,怎麼覺得那陣煙,變得有些渾濁,不像剛才那透亮的青藍色?而且,這飄出的,不,騰空而起的是渾濁的塵土,老匪兀自驚呆了。而且,他覺得那山峰似乎在旋轉。

這個場景,似乎在他的夢裏出現過,很多年前他曾經做過一個夢,為了不要忘記那夢中一幕,他也曾在驚醒後,詳細的記錄了下來——那是一座餐廳,在一個獨立的山峰上,周圍的山全都連著,就這個山峰孤零零的獨立江邊。他突然看見江裏的輪船飛得好快,真是在飛!連忙拿出相機準備拍一張無限風光在險峰,可他居然看見周圍的山峰也在飛快地旋轉!所有的人都在驚呼!

他發現不是周圍的山峰在旋轉,也不是輪船在飛行,而是這座孤立的山峰在旋轉!一聲巨響,餐廳的屋簷撞在旁邊的山壁上,他躍上屋頂,一下跳到鄰近的靜止的山坡上,孤立的山峰在往下沉!他忽然看見了他兒子,在慌亂的人群中,卻嘻嘻地笑著!

他跳回正在下沉的山體上,抱起那還不想離開的兒子,用盡全身力氣把他們托上屋頂又跳到旁邊的山上。這個過程好像很長很長,身邊已經空空蕩蕩,所有的人都逃出去了,山還在下沉……

這隻是一場夢境,而現在他真正看到了,遠處那旋轉的兩座山峰已經猛然合在了一起,傳出驚天動地的聲響,又掀起一陣巨浪,朝他撲麵而來。他已經站立不住了,隻能用手撐著地麵,茫然地聽到四周都傳來山體發出的骨折般的巨響。

這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

驚魂甫定,他轉過身去,他的那輛越野車的四周全是山上落下來的滾石,汽車卻還奇跡般完好地停在那裏。沒容得多想,他衝過去,鑽進汽車點火發動,朝著南壩鎮疾駛。

一路上,餘震在不斷地襲來,或許根本不是餘震,而是比第一次更加猛烈的衝力,讓汽車像是在波濤之上顛簸著前進。可是,從江邊到鎮上,他感覺自己像跑了一萬年那麼久,衝進鎮子的時候,剛才的生機盎然都不複存在了,隻有殘垣斷壁和驚叫著奔跑的人群,汽車是沒法開進去了,將車子扔在路邊,撒腿朝中心小學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