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
還不識趣的年代,我看到過行吟的詩人。我確信,在幾十個世紀前我們曾在某個路口交會,他偷偷地注視了我十分之一秒,他的猶豫就烙在了幾千年後的我的背上,小手輕輕撫摸他的心疼,於是他說:“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於是在這個吹著北風沒有星星的黑夜,我孤獨地登上西樓,沿著他的憂思溯流而上,幾十個世紀後。他的猶豫終於走進了我的視野,那個著長衫帶眼鏡手捧書卷的男子如同街角的風,他在反複吟著當年的惆悵,“斷香殖香情懷惡,西風催襯梧桐落。梧桐落,又還秋色,又還寂寞”,他的吟唱停在路過秋天街角的我的背上,他震顫的目光順著落葉落在我的臉龐,我能聞到他孤獨的味道。不能避開地迎合著孤寂和他對視,兩顆似曾相識的心,就著寂寞,悄悄相融,於是街角就有了風的聲音。“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翦燈花弄”,孤獨帶我繼續往前,從前的美麗感染了我的行程,那唐人參商難的年代。相知的他看我時竟用了悲愁的眼神,我不知道為什麼上蒼給這片東方大朝以“盛世”,是為了讓各方來朝拜,還是為了用我的明亮在他深沉的背景中昭示它的蒼茫與永久,還是為了他的惆悵可以顯得別樣,或是僅僅為了那句:“就一片月色,讓它燦爛地輝煌”。
風繼續吹著,風中我幻化成你的新娘,如一片葉兒,尋找適合我的季節。踏過春天的香殘,路過夏天的水盡,終於停在秋的夜眉。在一片金黃中,你的猶豫如一縷幽暗,洞穿我恪守許久的燦爛,成了我的妝奩。於是我隻用了黑色的濃妝,黑色的禮服,金色的深秋,唯有夜風是我的伴娘,我說:送我到有你的世界,哪怕隻是一片黑暗。
我知道我的味道,即便隻是在夜中,每當我臨風時,他便會將我的幽怨傳播。不必驚歎我的香氣,我浮動的意義隻在於芬芳你的鷹鼻,無論是你遇到我的那刻,還是數個千年後的現在,我已經在尋你的路上亙古成永恒。
終於可以再次遇見你了。我知道我依然美麗,你不必為我驚喜,每當我臨水而立的時候,就把我的性格鋪排成光和影的眩惑,不要詫異那流動的色彩和韻律,我跳耀的意義隻是為你,還有風、月光和倒影,他們早已隨你成為我舞動的主題。
我終於登上可以看你的高度,可以看盡世間繁華皆凋零,終於可以神聖成了一種境界,可以將我們的猶豫無盡蔓延。我把我們的憂鬱沿著山脊無限地延展下去,希望可以揭開你固守已久的心,使不能見到的一切在你的眼中重生,然世間一片寂然。
我不能忘卻頂端的感觸,無法忘卻路途的艱辛,我始終無法挽住我伸向人類的手,然後好好撤去,所以便注定坎坷,便注定傷痕,便注定離棄。所以我始終隻能和你相遇在夢中的路上,無法帶你看盡世間浮華,無法一起享受寂寞,無法把我們的寂寞讓世人共享。我隻有風,隻有秋夜,隻有離別和夢。還有幾千年前你留在我身上的猶豫……誰吟落,秋暮、風苦、夜孤獨,一片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