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司徒鳳儀必是放棄了的。
而如今的我,何苦又走上了她的老路呢?
那一天的正午,陽光刺眼。
我舉起鼓槌,一下一下地擊鼓。守門的侍衛見到我,微一愣神,問道,“姑娘,你可是有什麼冤屈?”
我搖搖頭。走到今時今日,我無冤。亦無悔。
“我是來自首的。——是我殺了太子。”我淡淡地說。
太子還在世的時候,朝中就有不同的勢力,分別支持他和鄢翠峰。如今太子死了,倘若鄢翠峰上台,自然會對另一方不利。所以他們先發製人,已給鄢翠峰扣上謀殺太子的嫌疑,雖然暫時候還不能將他獄,卻也讓他在短期內無法有所作為。
翠峰,就讓我來完成你計劃的最後一步。
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因為我想要的,已經注定得不到。
(尾聲)
京城衙門裏有不少是太子的舊部。對我的態度自然多了些怨毒。地牢苦寒,獄卒就在我三餐裏混了木屑石子,好在我也沒胃口,就隻是坐著發呆。
當晚,一個女子來看我。雖然她用輕紗掩著麵,可是手臂上的傷痕還在。她的侍婢端來一把紫檀座椅,她隔著柵欄端坐在我麵前,說,“司徒鳳儀,從暗香樓到這天牢,你還習慣麼?”
我淡淡一笑,說,“晉寧公主,別來無恙。”
她看一眼擱在地上的餐盤,哼了一聲,說,“你以為自己很偉大麼?你為他所承受的一切,根本不及我心中痛苦的萬分之一。司徒鳳儀,我日想夜想也想不明白,你不過是個卑賤的女子,何以有資格擁有鄢翠峰的愛?”
我微微一怔。
晉寧公主又道,“其實綠曦殺你,是我指使的。——我許諾她,若能殺了你,他日就收她給翠峰做妾。”晉寧仰頭一笑,說,“鳳儀你看,世上的女子等著他去選。他其實早就明白我要除掉你的心思,卻能不動聲色的加以利用,可見他對你那幾分真情,也不過如此。”一番話將我說得心寒,她揚手遞給我一隻酒杯,說,“刺殺太子要受車裂之刑。今日本宮網開一麵,賜你一條全屍。”
我接過那杯酒,笑說,“那我還要謝謝你了?”
她冷哼一聲,立時有侍婢打開牢門,將那杯酒強灌入我喉嚨裏,一股熱辣的液體流入肺腑,嗆得我流出眼淚。
這時,忽有一個白色身影直衝進來,他看清眼前的情景,大聲喊道,“鳳儀,不要!”
我皺著眉流淚,心下說不出歡欣還是淒涼,說,“你這傻瓜。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你還來做什麼?”
他衝過來拉我的手,旁若無人,說,“鳳儀,我想清楚了,原來我也可以放棄一切,隻要我跟你在一起……”
我腹部一陣疼痛,聽了這話,氣血翻騰,登時一口血吐出來,鄢翠峰大驚,將我抱在懷裏搖晃,他那麼驚慌地叫我,鳳儀,鳳儀……
我再說不出話來,隻是奮力抓住他的衣襟。卻碰掉了他裏懷的一隻小柑橘,滴溜溜地滾落到地上。
我眼眶一熱,說,“翠峰……你……你還留著它……”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是誰在寒梅花影中忽明忽滅,是誰抱著我說,鳳儀,我以為這一生,你再不會這樣叫我。”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翠峰,原來有些話,我們說得出。卻又真的,做不到。
我奮力想去撿起那枚已經幹硬的橘,卻已經再無力氣。生命緩緩抽離,他的淚落在我麵上,從滾燙到冰涼,終於再無知覺。
前塵舊夢,一場雲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