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酒入愁腸(2)(2 / 3)

“張良,你練得出來,吃菜吃菜。”

酒一喝,我不由得膽壯氣豪鬼使神差地由躲酒變為攻酒各敬了朱大才和劉芳一杯酒,他們又反邀我共飲。一來一往,一往一來,倒進腸胃的酒水開始發作,我舌麻、喉幹、口燥,腸胃翻江倒海,頭重腳輕天地旋轉’身子一歪倒在椅子下。

等我再次張開眼睛,發現自己隻穿一條褲衩睡在一張楠竹涼榻上,身上蓋著一床漿洗得雪白發硬的散發出太陽香味的床單。我的衣服放在枕邊,不過已經洗得幹幹淨淨曬幹後折疊得伸伸展展。我揉揉眼睛,看清劉芳換了一件白襯衣,搖著蒲扇坐在我身邊的竹椅上,旁邊的一個玻璃瓶中插著一支煙縷繚繞的檀香。

“這,哪裏?”

“我姐家啊!你不經酒,吐了一地,衣褲全弄髒了。我哥幫你扒下衣服扶你到這裏還用熱毛巾給你擦過身子。你的衣服是我姐洗的,大太陽下一會兒就烘幹了。我出去,你快穿上衣服吃點兒東西。”

我望著劉芳苦笑一下:

“我真是丟人現眼你哥呢?”

“他把你扶到這裏,就趕到公社去了,有急事。你別看他平常凶神惡煞,其實是糍粑心腸。他談征兵部隊的孔營長是台兒莊人點名想要你到部隊一調檔案看,你父親的曆史問題拖了你的後腿。我哥幫不上忙,孔營長也沒辦法。我哥說,可惜了一次機會。”

劉芳說著,走出門外。

我忙穿好衣服疊好床單,邁出房門準備告辭回家。這時劉香端著一個插了調羹的細碗走過來:

“張良,你不慌,先吃碗藕粉羹墊肚皮。”

藕粉羹裏放了紅糖,添了一點兒小磨麻油,調得不幹不稀,不帶粉挖瘩,送到口中香噴噴的真是人間少有的美味。這家人待我太好了,我感動得熱淚盈眶。欠情太多,遠非一個謝字了得。我默默地把空碗放到飯桌上轉身穿過院壩往門外走此刻天光已暮色蒼茫。“我送你一段路。”劉芳握著一把電筒追過來。

“你回去吧,我看得清路。”

“我想聽你拉一會兒琴。”劉芳在身後低聲要求。

這時田間的青蛙舉行一場大合唱四周是一片爭先恐後的呱呱叫。高歌的青蛙有些怯生,人一走近它們立即啞聲人一走過它們歌唱又起。蛙聲的嘈雜反襯出田間的寂靜。我和劉芳誰都不說話,隻有嚓嚓的腳步聲伴奏蛙們的歌唱。

我打開屋門,點燃煤油燈端一條板発請劉芳坐下,隨即打開琴匣取琴調弦,拉起了馬思聰的成名作《思鄉曲》。

一曲奏完,劉芳輕吐一口氣,灘:

“這支歌不好聽換一支輕鬆點兒的吧。”

“你想聽哪支歌?”

‘領老師抄給你那支曲。”她的眼珠射出灼人的光亮。

“這人穩不住話,巴掌大的事也告訴她?以後打交道得留一手,小心掂量哪些話該說,不該說J這肚皮官司我沒說出口,嘴上卻說:“袖老師給我的歌單我還沒練熟你別見笑。”

我把注意力轉移到拉琴上,人生追求的艱難,青春碰壁的頻繁,一一交付弓吟弦歎的音符,任隨它在一豆燈火中飛旋飄繞,低回遁跡,淡人、淡出。那些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出現又杳無音訊的機會實在沒有多少值得惋惜的理由,一個心中連芽都未曾萌生過的希望,怎麼會為我開花結果呢?世上的鮮花千萬朵屬於我的隻有一朵,它或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或許連個荷蕾都沒有。我為眼前的姑娘拉琴,心思卻飛向了秋風不及的天涯,那些憋在心底的失望,蓄在眼眶的淚水,經由一支美麗旋律的淒婉音符像寒夜瓦簷滴下的露珠冷冷地砸在階前為孤零無伴的歲月再添一絲寒氣透心的冰涼。

奏完一曲我如木頭人一樣把琴抱在懷裏,不想說話,說不出話心空、眼空。

“張良你把琴放好我有句話要告訴你。”

我如機械人般把琴放進匣中疲乏地坐在劉芳身邊的木凳上。她像一隻動作敏捷的野鹿撲到我跟前貼著耳朵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