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兒

飛機在晚上八點,停在蘭州中川機場。

三個多小時的飛行,我滿腦子都是那個讓我朝思暮想的人——鴻。從我們第一次在五泉山相遇,在半山腰的一個露天茶社他教我如何喝三泡台開始,他古銅色的皮膚和西部男人特有的魁梧就打動了我。那一次本來是到蘭州參加一個會議,而因為他,我在蘭州多住了一個星期。

他是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我唯一認識的人。他也帶我認識了這個陌生的城市。鴻帶著我,嚐遍了這裏的特色小吃。母親河岸邊的酒吧,就是我們歇腳的最好地方。

下飛機後,雨就下個不停。我茫然地站在雨裏,有點不知所措。“他在家嗎?正在懷抱她嗎?”我有些醋意,也有些惆悵。從包裏拿出手機,撥通號碼,接電話的是他。他聽到我的聲音似乎並不驚訝,隻是反複強調讓我先去避雨,他馬上就來。我一向就是個臨陣退縮的人,看見他從雨中走來就開始後悔。

鴻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把我帶到了他的住處。他用他大大的藍色毛巾為我擦著頭發,從他的眼裏,我看到了愛憐。我突然覺得那眼神是這麼熟悉。

“我住酒店吧。”

“你該把那錢節省下來買衣服。”

我轉過頭來笑著問:“方便嗎?”

“對色狼來說不方便。”

我留下了,為他曾經愛憐的眼神。女人決定一些事情的時候理由其實非常簡單,為了某種眼神,為了某個溫暖的動作,為了某句甜蜜的話。更重要的是,我為自己找了個最好的借口——我是來和鴻說再見的。可我知道我舍不得,我不過是在給自己最後一次放縱的理由。我不得不承認鴻是個非常懂得生活的人,他精心地為我安排著,似乎迫切地想讓我體驗到他為我準備的所有樂事,還有他所有的柔情。

雨停了,我們去東關什字的夜市。蘭州的夜市尤為出名,燈火通明,各種小吃應有盡有:三毛錢一串的羊肉串,六毛一碗的牛奶醪糟,還有和廣東煲飯相似的砂鍋……都是我最愛吃的,當然還有牛肉麵。蘭州當地人似乎更願意在清早吃一大碗牛肉麵,而且喜歡蹲著吃,場麵頗為壯觀。我和鴻買了我們喜歡的小吃,伴著雨後的清涼,坐著享用美味。我看著鴻輪廓清晰的臉,想象不出沒有他的日子,我的生活會是怎樣?他似乎能看到我的心底,用手揉揉我短短的卷發。我知道,他迷戀著我孩子氣的喜怒哀樂。那一刻,我享受著幸福的錯覺。

鴻怎麼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呢?我托著下巴,看他細心地為我挑著菜裏的辣椒。看我這樣認真地看他,他微笑著的臉竟也有些紅了。我們用眼光鎖住了對方,那一刻的凝視是那麼的真誠。愛情,也許就在那一刻實實在在地存在於我們之間。我想,我們都在鋼筋水泥的城市裏渴望著一個笑容,期待著一陣春風。然後在眼神交錯的刹那,發覺彼此目光熾熱閃爍。隻是我們都不知道這一陣狂亂是否真能如我們掌握。

去了我們經常去的酒吧。鴻為我要了百味水果汁,自己喝著地道的蘭州啤酒。蘭州素有瓜果之城的美名,我一點也不懷疑百味水果汁會名不副實。

坐在這裏,剛好可以看到黃河兩岸彩燈齊亮,照得整個黃河鐵橋五彩繽紛。耀眼的光芒下是黃河之濱的母親雕像,一位慈祥的母親懷中抱著一個孩子。那是華夏子孫的象征。看著這些,我努力地想記住這裏的一切,不知這種景致何時才能再見……

十二點過後,鴻的第二瓶啤酒喝完,拉起我,回到了住處。走進房間後,他抱起我,那麼小心地抱著我,在我耳邊廝磨。“以前每當你對我凶的時候,我就想這樣抱著你。”我埋在他有著淡淡陽光味道的肩膀裏,閉著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捧起我的臉,熱切地說:“為我留下。”我激動地看著他,看到他眼底沉淪的癡迷,看到茫然的自己,也看到他眼中的幾絲退縮。那猶豫挫敗了我,我黯然地把目光轉向別處。

我坐起身,環視著他整齊的房間,知道這不是一個男人的手能創造的。

她呢?他驚訝於我的細心,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我歎了一口氣。就算沒有她,我們麵臨的現實問題仍然錯綜複雜。鴻不會為我放棄他苦心打拚的事業,追隨我而去。對我而言,放棄現在的一切。到一個到處都充斥著我聽不懂的方言的城市中,也難以想象。改變對我來說是那樣困難。

他沒有再留我,隻是親吻我,用我們彼此的心跳證明著我們曾經愛過。

愛在那一刻真實地存在著,在我們四目相對的沉淪裏。然後,我們分開,盡管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分明看到了愛從指縫間溜走,我試圖抓住它,卻隻聽到自己撕心般疼痛的聲音。

別問我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也許隻是因為我們不夠勇敢。

愛在那一刻真實地存在著,在我們四目相對的沉淪裏。然後,我們分開,盡管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分明看到了愛從指縫間溜走,我試圖抓住它,卻隻聽到自己撕心般疼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