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種更大的損失(2)(1 / 2)

“不,”皮果提先生笑著說道,“看不大出,不過——不過想想倒是的,你知道。我不在乎,唉喲喲!我對你說吧。我去看我們愛米麗那可愛的住房時,我——真該死,”皮果提先生突然語氣加重了說道——“喏!我不能多說——我幾乎認為那些小東西就是她呢。我拿起它們,又放下,我輕輕摸它們,好像她們就是我們的愛米麗。她的小帽等都是這樣的。我不許人任意作踐它們,不管為什麼。這真是一個像大海豬一樣的孩子!”皮果提先生一麵說,一麵大笑著宣泄他的熱情。

皮果提和我都笑了,不過聲音沒那麼高。

“這是我的看法,你知道,”皮果提先生又搓了陣大腿後喜氣洋洋地說道,“過去我常和她一起玩,我們裝成土耳其人,法國人,鯊魚,各種外國人——啊呀,是的;還裝成獅子,鯨魚,以及我叫不出名的一切!——那時,她還沒到我膝蓋那兒。我已經習慣了。你知道,喏,這兒和這蠟燭,”皮果提先生愉快地伸出手指著那蠟燭說道,“我打定主意,她結婚離開這兒後,我還要照現在這樣把蠟燭放在這裏。我打定主意,一到夜裏,不管我住在哪兒,唉喲喲,也不管我命運如何!——她不在這裏或我不在那裏,我都把燈放在窗上,像我現在這樣坐在火爐前,做出等她的樣子。這是一個像海豬一樣的孩子!”皮果提先生又大笑著說道,“嘿,現在;我看到蠟燭冒火花,我就對自己說,‘她看到它了!愛米麗來了!’這是一個像海豬一樣的孩子!總被說中!”皮果提先生不笑了,合掌說道,“因為她來了!”

進來的隻有漢姆。我進屋後,夜一定更潮了,因為他戴了一頂把臉都遮住了的大油氈帽。

“愛米麗在哪兒呢?”皮果提先生問道。

漢姆的頭動了一下,好像她就在外麵。皮果提先生從窗台上取下蠟燭,剪過燭花,放到桌上,然後忙著撥火爐的火。這時,一直沒動靜的漢姆說道:

“衛少爺,你可以出來一下,看看愛米麗和我要給你看的東西嗎?”

我們出來了。我在門口經過他身邊時感到又驚又怕,因為我發現他麵色十分蒼白。他急急把我推到門外,把門關上,這樣就隻有我倆在一起了。

“漢姆!出什麼事了?”

“衛少爺!”——哦,由於心碎,他哭得多可怕呀!

我被那慘狀弄得手足無措。我不知道我想的是什麼,也不知道我怕的是什麼了。我隻能看著他發呆。

“漢姆,可憐的好人!千萬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心上人,衛少爺——我心中的驕傲和希望——我情願為她死,為她立刻去死的那個人——走了!”

“走了?”

“愛米麗已經跑走了!哦,衛少爺,想想她是怎麼跑走的吧,我希望我仁慈的上帝在她遭到毀滅和恥辱前就殺死她,殺死比一切都可愛的她!”

他那轉向迷亂天空的臉,他那顫抖著握起的雙手,他那身軀痛苦地扭動,都和那荒原一起留在我記憶中了,直到今天。那裏永遠是黑夜,而他是那兒唯一的存在。

“你是個有學問的人,”他急急說道,“你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最好的。在門裏麵,我怎麼說好呢?我怎麼把這告訴他呢,衛少爺?”

我看到門動了,於是出於本能從外麵把門把手握住,想爭取點時間。但已太遲了。皮果提先生的臉伸了出來;如果我能活五百年,我也忘不了他看到我們時臉上的變化。

我記得響起一陣哭聲和叫聲,女人們圍住他轉來轉去,我們都進到屋裏了。我拿著漢姆給我的一張紙,皮果提先生的背心撕破了,頭發也散亂了,臉和嘴唇煞白,血一直流到胸前(我想那血是從他口裏噴出來的),呆呆地望著我。

“讀吧,少爺,”他聲音發顫地低聲說,“請慢點,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聽明白。”

在一片死寂中,我讀著那張墨跡斑斑的紙條。

“‘在我還是心地純潔時,你對我的愛也遠遠超過我應得到的;而當你看到這紙時,我已走得很遠很遠了。’”

“我已走得很遠很遠了,”他慢慢重複說道,“停下!愛米麗很遠。好!”

“早晨,我離開我那親愛的家時——我那親愛的家——哦,我那親愛的家哦!——”

信上的日期是頭天晚上:

——除非他能使我以夫人的身份回來,我就永遠不回來了。你將在夜裏,在許多小時以後,才讀到這封信而見不到我了。哦,但願你知道我心中有多麼難過!但願你——受了我這麼多傷害並永遠不能饒恕我的你——能知道我多麼痛苦!我太罪孽深重,不配多寫。哦,把我想成一個很壞的人吧,這樣你好受些。哦,一定要告訴舅舅,我從沒像現在這麼愛過他。哦,不要記起過去你們大家對我多愛多好,不要記起我們曾要結婚,卻隻把我想象作夭亡後埋在什麼地方了。求我離棄的上天憐憫我的舅舅!告訴他,我從沒像現在這麼愛過他。安慰他。愛上一個能在舅舅麵前代替我的好姑娘,一個忠於你,配得上你的清白女孩,反正不是我。上帝保佑大家!我要常常跪下為大家祈禱。如果他不讓我以夫人的身份回來,我就不為自己祈禱,我要為大家祈禱。把我最後的愛獻給舅舅。把我最後的眼淚和感激獻給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