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店小二便將酒菜都上了上來。書生將酒倒入酒杯,端起來端詳了一會,自言自語道:“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不論是山河破碎,還是滄海橫流,酒,向來是避世人的所愛。隻是,這其中又有幾人是真正醉了的呢?又有幾人真的超然物外了呢?”
書生舉杯獨飲,一杯接一杯,不一會兒就喝光了一壇酒。店小二停下了手中的活,吃驚地望著書生,為書生的酒量所折服,酒肆中不少客人也都停下了酒杯,饒有興趣地看著書生。
書生也不理會他們,繼續飲著自己的酒。過不多時,書生的第二壇酒也喝光了。店小二走近書生,忍不住讚歎道:“客官真是好酒量!”書生倒也不謙虛,徑直答道:“那是當然,這兩壇酒還沒讓我喝盡興呢,想當年在臨安的時候,我可是一口氣喝過八壇子酒卻不醉呢!”
“久聞‘千杯不倒醉書生’白連峰不僅武功高強,而且酒量驚人,今日一見,果真非同凡響!”灰衣男子終於張口,“隻不過愚蒙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白俠士。”
白連峰將目光轉向灰衣男子,從容地說道:“江湖虛名而已,豈足閣下掛齒!”
“江湖名聲總不能空穴來風,白俠士既能名聞天下,必有其過人之處。不過讓在下奇怪的是,白俠士既然千杯不倒,為何又自稱醉書生呢,這豈不自相矛盾?”
白連峰哈哈一笑,“在下身雖不醉,心卻醉了,再也看不清這世間的林林總總了!”
灰衣男子輕笑道:“身雖不醉心卻醉,閣下的回答有趣得緊哪!隻不知閣下因何而醉,這世間的林林總總又指的是什麼呀?”白連峰對男子的話似乎充耳不聞,自言自語道:“‘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品格我是學不來的,天下都醉了,醒著的人都沒了,我也隻好跟著醉了。”
“我看白俠士並不是真的醉了呢,想醒還是可以醒過來的,”灰衣男子頓了一頓,“醒著的人雖然不是死在了風波亭,就是憤而辭官,但這並不代表這世上就再沒有醒著的人了。”
白連峰當然明白他話中之意,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你是說這世上還有人不識時務,一心北伐嗎?”
灰衣男子笑道:“閣下這話說得可是有點不太明朗,一心北伐怎麼就成了不識時務之舉了?雪九廟之恥,複高祖之業,這可是天下所有人的目標啊!”
白連峰的目光又黯淡了下來,“何時天子在北方仙去,何時北伐大業便不會因臨安皇帝的暗中阻撓而中途夭折,否則有再多個嶽將軍也是回天乏術。當此情景,一心北伐難道不是不識時務之舉嗎?”說罷,白連峰又舉起酒杯,將最後一杯酒一飲而盡後,向店小二道:“李太白曾說,‘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我白某人喝不起那麼貴的酒,隻能拿這山野好酒來充數了。再給我來兩壇子酒,今天我不醉不歸!”
灰衣男子舉起手中的酒杯,斟滿一杯酒,向白連峰道:“既然白俠士想效仿李謫仙,那麼在下請白俠士喝一盅!”說罷,將酒杯向白連峰擲來。白連峰見這酒杯來勢甚急,卻又十分平穩,並無一滴灑出,便知灰衣男子必定以內力將酒杯擲出,想要借此試探自己武功強弱。
白連峰並沒有去接沒有接酒杯,而是在它來到自己麵前時,用指力輕輕一推,那酒杯便又向灰衣男子飛了回去,“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杯酒還是由閣下享用吧!”
灰衣男子見白連峰輕而易舉地將酒杯退回,心中也是一驚。他對自己的武功向來自負,雖然早就聽聞白連峰是少有的年輕高手,但確實沒怎麼把他放在眼裏,如今才知江湖中人所言非虛,內心不禁變得沉重起來,但臉色依舊平靜如常,“哪裏,哪裏,一杯薄酒聊表寸心,還望白俠士笑納!”說罷,又將酒杯退回白連峰,隻是手上的力道又多了一分,酒杯夾雜的內力又多了一層。
酒杯來到自己眼前時,白連峰才發現這酒杯竟是旋轉而來。白連峰知道若是再以指力將其迫回,裏麵的酒必定會有一些濺出來,到時自己就輸了一陣。一念至此,白連峰將左手一揮,擋住了酒杯的來勢,順勢將掌勁一轉,酒杯便又向灰衣男子飛去。灰衣男子早就聽說白連峰最厲害的是扇上功夫,一套“疾葉扇”不知使多少武林好手命斷扇下,飲恨黃泉,自己便一心想領教一下。灰衣男子見白連峰又將酒杯迫回,笑道:“白俠士也忒不給在下麵子了,難不成害怕這酒裏有毒嗎?”
白連峰道:“酒是好是壞我暫時還分不出來,但心是好是壞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灰衣男子聽聞此語,忍不住笑出聲來,“閣下就這麼不看好我嗎?”但手卻不停歇,又將酒杯推向白連峰,“在下拳拳盛意,閣下卻不領情,這可著實讓我心寒啊!”
白連峰見酒杯又飛了回來,知道再將其迫回也是無用,因為他感覺到灰衣男子的武功似乎不在自己之下,再以這種方式鬥下去恐怕也是難分勝負。白連峰暗運掌勁,將酒杯吸了過來,然後以指尖支撐住。隻見酒杯在白連峰的手指上不停打轉,卻並不掉下來,一旁觀看的客人都禁不住喝起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