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有點兒緊張。
在我身旁站著的都是一些滿身狐臭的家夥們。
他們閑得走來走去,用茶水漱口,抽著煙。還帶著昨夜的酒氣在嘮些沒用的閑嗑。
隻有耳朵唯獨清醒,聽遠處的汽笛聲。
門外的走廊裏亂糟糟的,腳步聲踏得我暈頭轉向。
我擠在他們中間,坐在一張舊木椅子上,眼睛盯著地麵。
如果敢抬頭,他們就敢問我有沒有女朋友。可我隻有十三歲。
如果你告訴他們你叫什麼,他總會挑出點兒毛病。比如說我的名字聽起來像個女孩兒,總有一天要穿,摸起來滑滑的花衣服。
我的鼻子眼兒中像插了220伏電壓,臉熱得要命。
但我隻會讓他們知道,我是被氣出來的。
“小子,叫什麼名字?”
我知道有個人在跟我說話,可我沒敢抬頭。繼續盯著趴在腳背上的一隻蒼蠅。
“喂,說你呢!”他又粗又短的手指頭,已經捅到我的肩膀上。
我緊張得隻清了清嗓子,沙啞得什麼也沒說出來。
“叫什麼名字?”我敢肯定他是這裏最有耐心的人。
因為圍在我身邊走來走去的人,已經開始用難聽的話罵我,用手指頭彈我的腦袋。
還扯我懷中摟著的書包,裏麵裝著我的晚飯和明天的早餐。
我跳起來,用拳頭給了拍我腦袋的那個家夥一下子。
我立馬被他又粗又壯,長著長毛的胳膊拎起來,做了個騰空翻。
“倔驢,還不說?”朝我走來的男人緊了緊腰帶。
他的肚子出奇地肥,如果不是走路夾著雙腿,褲子可能隨時隨地都會掉下來。
我好像記得爸爸說,他叫胖子李。
“顏旭!”我哼著氣,瞪著他。
“你爸爸怎麼樣了?”胖先生想哈腰看看我,不得不鬆了鬆皮帶。
“很好!”
傳來火車鳴笛聲。
我身邊的人都呼呼啦啦地擠出門,咒罵著,向同一個方向奔走。
“跟上來!”胖先生像肥鵝似地劃著兩隻腳掌,擠出門外。
門哐地砸到牆上。
“是這輛車?”走出長長的員工通道,我來到站台。
前方緩緩駛來一列火車,分毫不差地停在了白色的停靠線上。
“跟上來!”前麵的胖先生衝我擺擺手。
我一路小跑,追這一小隊人馬。
“現在不上車?”我有點兒興奮,忘了剛才他叫我倔驢。
“先到員工簽到室,領工服,拿牌號,再上火車。”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腦袋轉向我,“明天回去,替我向你爸爸問個好,我跟他是頂好的哥們兒,頂好!”
走過站台,我擠進人群裏。
胖先生緊隨其後,扳過我的肩膀,“一會兒叫到你,就進去領衣服。然後出來 ,在這等我,一起上火車。”
“為什麼要等你?”我最討厭誰把我當成個小孩子。
“我和你同一節車廂!”他咧著嘴,衝我嚎了一嗓子。
“顏旭!”一個挺甜的聲音在喇叭裏叫我,感覺真有點兒怪。讓我覺得我就是一個大人了,正在辦大人該辦的事兒。
我飛速衝了進去。